看着兆骞停止了讲述,纳术将视线移向了萧未平,萧未平对着他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此子所言不虚。
随后,萧未平看向兆骞再次缓缓开口道:“兆公子即为白鹿贵族,令尊又是海平国正四品大员、牙关都知兵马使,身份显贵,你怎会流落到这关外蛮荒之地?”
“先生熟知我国历史,当知,牙关乃我国西北边陲第一险关,其位处长岭中脊,哦,长岭就是你们所称的哈剌温山,其地势南北高而中间低,其周围林海重重,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险,只有牙关一处可过大股兵马,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也。牙关实为漠北蛮荒东入我国境之重要关塞。而牙关关城武备精良,望楼、马面、箭垛、瓮城一应俱全,今家父兆翰率一万余精兵守御之。”
“兆公子仍未回答在下的疑问,据萧某所知,牙关已闭关多时,其隔绝内外,防备森严,早已是商旅断绝,昔日之往来人烟不在,兆公子总不会是被塔依尔人从这关中擒来的吧?”萧未平微眯双目,淡淡道。
“先生所言非虚,牙关亦是我国西北商贸通行的重要关塞,以往确也繁荣热闹,西域撒儿塔国之行商、漠北蛮荒诸部之人,或由此进入我国贸易,或就地在关外榷场与人交易。然而三十余年前,漠北草原发生战乱,有大批游牧武士趁乱混入关城,进入我国境内大肆抢掠,杀伤我国西北诸州百姓甚多,彼时我国乃戈氏武人当政,政局动荡,和东南方的高余国、北方玄鬼诸部战争不断,无暇西顾,故而我国当年在位的穆宗大王在戈氏的强逼下,下诏关闭了牙关关门和关外榷场,隔绝东西,不在向西北开放边贸,从那以后,直到如今,牙关守备森严,这关门便再也未曾向西打开了。”
莫粦和纳术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兆骞所说的漠北战乱为何事,那是三十余年前,沃金巴尔汗在位之时,铁炎部与塔依尔部结下血仇,双方厮杀不断,确有可能有大批逃窜的塔依尔人和铁炎人通过牙关涌入海平国肆虐。
“说来也是在下莽撞,家父于今夏才调任牙关,金秋之际,正是秋高马肥,草原美景怡人,我便想着到关外的草原游历一番,但我知家父是绝计不会开牙关关门放我西出的,故而我便只带了四五个亲随悄悄而出,绕道南面,寻觅多日后,终于侥幸找到了一长岭附近的老猎户,在猎户的指引下,我便于艰险小道翻过了长岭,到达了牙关西面的辽阔草原,当我一路游历,到达大湖就是你们所说的阔涟湖南面时,却遇到了施烈门所率的大股游牧轻骑,他们杀了我的亲随,为首的施烈门看出我是这几个亲随的主人,便想要问出我的身份,我闭口不言,不曾屈服,他便将我掳回塔依尔部营地之中,想要奴役、羞辱我,以便让我说出身份。”
“施烈门为何要知道你的身份?他想要从你的身上得到什么?”莫粦皱眉问道。
“诸位今次在雪原上与塔依尔人大战,定然见识过了塔依尔人具装甲骑之威,他们所穿的铁甲、所用的长枪、所拿的大弓和所射的利箭,从何而来?试问,彼辈所据之地除野草、牲畜外一无所有,既不大量产铁又无能工巧匠,何以能够打造出一支武备精良的具装甲骑?”兆骞不答反问道。
“正是!这也是我的疑问!”莫粦眼中精光一闪,盯着兆骞大声道。
而此时,听得兆骞说起塔依尔人的精良武备,纳术、萧未平、雪不台、卓尔马罕、怯烈、拔野古等人均是心中一震,他们尽皆死死的盯着兆骞,以待下文。
“这些精良兵甲正是塔依尔人从我海平国掳掠来的工匠所造!一年多前,不知这些恶狼是从何处发现了东入我国的森林小道,他们绕过牙关,穿越重重长岭林海,以小股游击之势大肆抢掠我国西北面诸州府,抢掠粮食、布匹、铁器、甚至是人口,他们不攻大城,却专挑中小城镇攻伐,但也有例外,他们在去年初冬便疑似从长岭的多条小道穿过,聚合一千余骑,奇袭了我西北之扎州城,并抢掠了城内武库和军器坊,这些兵甲便是他们通过抢掠武库和虏掠我国的工匠打造而来,我国西北面自牙关紧闭后,已三十余年未再遭遇战事了,承平日久,各州府驻兵不多,加之塔依尔人皆是骑兵,来去如风,我方兵力即少,又追之不及,待要从王都调遣大兵来讨时,塔依尔人却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了,因而,西北边地诸州府屡遭涂炭,而未能有可行之法抵御塔依尔轻骑的劫掠。”
“至于施烈门想要知道我的身份,怕是看我游历时衣着不俗、兵甲精良,两年来对我国的劫掠又使得施烈门此獠看出了我所带的玉佩是速慎贵族之物,他许是想要从我嘴里得知更多海平国之情势?亦或许是想要拿我为质,向我家族索要更多财物?具体为何种原由,兆某便不得而知了。”
难怪塔依尔人的武备如此精良!原来他们不但劫掠我们铁炎人,还跨过哈剌温山去劫掠了速慎人的城居之国,他们那些精良的武备竟是得自速慎人的国家!
账内众人皆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敌人的兵甲如此犀利。
“速慎人,你是想要我们铁炎人和你们结盟?”纳术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膝盖,他看着兆骞,平静的说道。
“大卓颜英明!正是如此,想我海平国西北边地,自去岁起便饱受塔依尔轻骑烧杀劫掠之苦,而铁炎人同样被塔依尔人屠戮劫掠了部众牲畜,兆某现在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能够一人三马、四马甚至五马,想来他们定是向西劫掠你们铁炎人,获得了大量的战马,他们再用这些抢来的战马装备更多的骑兵,以便来劫掠我们!明年,这些豺狼在昆朝的扶持下缓过了劲儿来,必然会再次纵横东西,大肆劫掠贵我两族!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何不合兵一处,共击塔依尔人?以我海平国之兵甲精良,粮草充足,加之你铁炎六部骑兵彪悍,又熟悉草原地形和游牧轻骑作战之法,我们两相结盟,必能在明年夏秋之际,趁塔依尔人从边墙北上再次劫掠之时,先行合兵击杀之!”兆骞双目精光四射,他越说越激昂,最后他狠狠的举起手,向着身前的虚空中比划了一计手刀。
“海平国当道诸公恐怕不好劝服吧?”萧未平道,他认为海平国自视大国、礼仪之邦,恐怕不屑于和作为游牧部落的铁炎部结盟。
“先生恐怕未曾亲眼目睹我国西北边地百姓所受的劫掠之苦、中小市镇损失之大,我国政事堂诸公亦早有消弭西北边患之念,只是苦于未有好的方略,现今我兆氏以白鹿贵族身份,家父又以正四品大员之职官,必可将结盟之意直达我国政事堂,当道诸公必会求之不得,兆某对此深信不疑!”兆骞再次双手合拢向着纳术郑重一揖,坚定道。
“眼下,就看铁炎六部大人是否有结盟之意了。若诸位有此意,兆某愿为使者,为你我两家奔走撮合,在下坚信,必能达成合兵结盟之议!”兆骞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