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认识？”

莫粦看了看插话的胡律金，朝辛蓝问道。

勿良合台是温吉烈部卓颜之子，辛蓝是温吉烈部大那颜别列金之女，故而勿良合台认得辛蓝，他并不觉得奇怪，但胡律金却是出自速勒都部，速勒都部的游牧地在厄伦河与斡里扎河之间的草原，与温吉烈部所在的东方草原相隔较远，且达烈图素来瞧不上速勒都部长玛迈左右摇摆、趋炎附势的为人，他们二人怎会认识？

“认识，认识，我们在库迪部玛尔忽思可汗的宴会上认识的。哎呀，别说以前了，这个，今天阳光明媚，是打猎的好天气，大家都是去打猎的吧，走走走，别辜负了好时光啊。”不待辛蓝回应莫粦，胡律金便率先开口道。

“怎么？怕我把你输了的事儿说出来？”辛蓝瞥了胡律金一眼道。

“输了？什么输了？”莫粦奇道。

“要我说吗？”辛蓝笑望着胡律金道。

“唉，好好好，真是常年玩鹰反被鹰啄了眼啊，不就是投壶之戏输给了你嘛，我胡律金堂堂男儿，也不是输不起的。”胡律金无奈的自己承认道。

“哼，倒是个男儿。”辛蓝哼了一声道。

在莫粦细问之下，才得知，三年前，因缘际会下，辛蓝跟着父亲别列金在库迪部做客。恰好胡律金也随父亲薛里真来到了库迪部暂歇，他们是要去往漠南的乌勒古部走亲戚。

一日，库迪部玛尔忽思汗举行宴会，宴会之上，设下投壶之戏，玛尔忽思可汗意在让诸氏族晚辈子弟相互较量一番。

此时，辛蓝和胡律金皆在座。玛尔忽思汗和辛蓝的父亲别列金交情不错，曾数次邀请别列金携家眷来部中做客，因而知道辛蓝投壶的本事。在宴会之上，玛尔忽思汗点名让辛蓝参与投壶之戏，并对宴会上诸氏族晚辈子弟问道，可有人与此女子先行较量一番，若有投壶胜于辛蓝者，得赏金腰带。

但重赏之下，诸氏族晚辈子弟却无人应战，却原来是辛蓝随父亲数次前来库迪部做客，库迪部晚辈子弟皆知她投壶的本事，那可是玛尔忽思汗之子萨改都只能和她打个平手呢，故而无人想要在宴会上出丑。

彼时，胡律金才十三岁，少年热血，又看得辛蓝美貌，想要在美人面前展现才能，便有了争胜之心，他大声出席应战，果然他成了宴会上的焦点，账内诸氏族晚辈子弟都在一瞬间对他侧目而视，胡律金不会忘了那种眼神，那不是欣赏，似乎是幸灾乐祸更多一点儿。

接下来，辛蓝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刚开始，离壶五步之时，胡律金尚且还能与辛蓝投的不相上下，但离壶十步之时，他已力不从心，箭杆频频投于壶外，他紧张了，而此时，辛蓝却未有一根箭杆落于壶外，离壶十五步，胡律金绝望了，十五步，如此之远，他连一根都未能投入，但辛蓝却依旧是十投十中。他认输了，在宴会上丢了人，他看到了同样十三岁少女的骄傲神色，于是便从此对辛蓝埋下了失败的阴影。

“哈哈，没事儿，狐狸精，你这家伙不喜厮杀，连你们速勒都部操练兵马都懒得去，输给辛蓝倒是在我意料中的，要是我，说不定也输呢。”莫粦哈哈笑着，拍了拍胡律金的肩膀安慰道。

“胡律金，你这次又在这儿打我勿良合台弟弟什么主意呢？”辛蓝盯着胡律金道。

“没，没打什么主意。”胡律金罕见的结巴了。

“他想用他的小鹰换我的乌恩奇。”此时，在旁站了许久的勿良合台指了指胡律金小臂上架着的金眼鸦鹘，一边又举了举怀中抱着的黑色小犬道。

“让我看看？”辛蓝听罢细眉一挑，看向了胡律金小臂上站立的灰白色小鸟。

“哎呀，辛蓝，看什么呢，绝对是好鹰，要相信我胡律金的为人。”胡律金肯定的道。

“你怕什么呢？让我看看。”辛蓝道。

莫粦看着辛蓝走上前去，她先是拨开遮住鹰眼的眼罩，仔细看了看那小鸟的眼睛，而后又用右手按了按小鸟的脖颈，最后又看了看小鸟的四趾鹰爪。

“这金眼鸦鹘没问题吧？我胡律金向来是公平买卖，何况勿良合台弟弟还是辛蓝你和莫粦的朋友，我更不会亏待他了。怎么样？我这小鹰换他那小犬，戳戳有余了吧？”胡律金洋洋自得道。

“你这金眼鸦鹘确是珍贵，乍一看也无甚问题，模样也很是神俊，但它鹰眼中却有细微黑点，脖颈处略显生硬，鹰爪四趾之间亦有细微黑点，怕是腑脏内有了疫病，现在还好，等这鹰再长大点儿，这疫病便会彻底外露，到那时这鹰怕是连飞都飞不起来，又怎么去抓捕猎物呢？”辛蓝眼带杀气的望向胡律金道。

“我看看？”莫粦好奇的向前移步，盯着那小鸟看去。

“还真是呢，若不仔细查看，倒真是无从发现呢。”莫粦点头道。

“就这样一只得了疫病的小鸟儿，也想用它来换我勿良合台弟弟的黑种达坦细犬？胡律金，你是欺负我温吉烈部无人吗？”辛蓝脆声喝问道。

“黑种达坦细犬？”莫粦心神一震，仔细看向了勿良合台怀中抱着的小犬。

他初时并未仔细看那小犬，只当它是一般的牧羊犬，但经辛蓝如此一说，他方才仔细看了看，倒真是呢，是黑种的达坦细犬！

莫粦知道，达坦细犬乃草原猎犬中的良种，这种猎犬长腿、细身，体型高大健壮，速度快、嗅觉灵敏，搏斗能力强大，一般一只细犬就可以单独和狼对抗，三只可以轻松控制捕杀雄鹿、戈壁熊等大猎物。它性情凶猛顽强，对待主人忠诚，易于训练和培养，在草原上有强烈的搜寻和追踪欲望，发现猎物后可长时间不眠不休的追捕，拥有快速奔跑能力、超强的耐力和耐粗饲的优点，实乃是草原游牧猎人的最爱。

其中又以黑色毛色最为罕见，一般一只母犬，终其一生，都极难产下一只黑色细犬，因而能得到它乃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传闻，举凡此种黑种达坦细犬，皆是达坦细犬中的王者，其嗅觉、速度、耐力、搏杀能力皆远超于一般细犬，故而，此种黑种细犬实乃猎犬中之上上珍品。

“哦吼！胡律金，我勿良合台弟弟还小，你这样骗他不好吧？”莫粦伸出右臂穿过胡律金的脑后，用力一把架住了他，随后在胡律金的耳边轻声道。

“没，没有，我也不知道啊，我怎么会骗勿良合台呢，这小鹰也是我母亲那边儿的族人从北方拜哈剌湖以东的森林里捕来送给我的。”胡律金被莫粦用力的一架，他身形一个踉跄，急忙回道。

“真的？”莫粦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哎呀，骗勿良合台，就是骗了辛蓝，辛蓝又认识你，我怎么敢嘛！”胡律金呲牙道。

“谁知道你说的真假，要不是我碰上了，说不得真叫你用一只病鸟儿骗了勿良合台的黑种细犬。”辛蓝不信道。

“我向腾格里起誓，向腾格里起誓，绝不可能，我真不知道这鹰病了啊，辛蓝，你是知道我的，像我这般散漫惯了的，怎么会仔细去看鹰的眼睛和爪子嘛，好玩儿就够了啊，我只是听别人说这金眼鸦鹘是猎鹰中的珍品嘛。我就是想着，金眼鸦鹘是猎鹰中的珍品，黑种达坦细犬是猎犬中的珍品，而这金眼鸦鹘呢，我玩够了，便想着用它换一只黑种细犬玩玩嘛。”胡律金急着解释道。

“他就是再想换，我也不会给他的，乌恩奇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勿良合台开口道。

“勿良合台弟弟，你说，拿这家伙怎么办？”莫粦问道。

“莫粦哥哥，辛蓝姐姐，放了他吧，我看他没什么恶意呢。”勿良合台诚恳道。

“是啊，是啊，你看，哎呀，你们两个就是太不相信我的为人了，还是勿良合台小弟了解我，我和他真是一见如故，一见如故啊。”胡律金急忙开口道。

“辛蓝？”莫粦看向了少女。

“哼！看在勿良合台弟弟的面上，暂且信了你。”辛蓝横了胡律金一眼道。

莫粦松开了手臂，胡律金灵活的跳开，站的离莫粦稍远了些。

“嚯，我这脖子和肩膀哟，真是个粗蛮的家伙。”胡律金一边活动着脖子和肩膀，一边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莫粦挑眉道。

“哦哦，我说打猎，打猎，阳光明媚，走了走了，该去打猎了。”说罢，他率先牵马向外走去。

“喂！你不是不喜欢狩猎吗？”莫粦挥手示意在稍远处站着的敕烈孤牵马过来，而后朝胡律金喊道。

“散心，散心懂吧，在营地里都闷坏了，权当散心了。”胡律金头也不回的朝后挥了挥手。

这家伙！莫粦摇了摇头。

“一起吗？”随后，他看向辛蓝道

“哼！”辛蓝未做允诺，哼了一声，但却同样挥手示意远处的随从牵马过来。

“莫粦哥哥，辛蓝姐姐，我也去。”勿良合台摸了摸怀中细犬的黑色绒毛，开心道。

“好，敕烈！我们走！今日，倒要看看谁猎的更多！”莫粦翻身上马，亢奋道。

“驾！”

少年们扬鞭纵马，向着营地外广阔的雪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