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1097年五月初一日,清晨,鹿镇东城门外。
莫粦、裴毅一行铁炎、速慎使团成员向兆翰告别,准备继续向着海平国王都——海京城出发。
兆翰向布尔留哥及一众铁炎使节拱手道:“昨晚夜宴,兆某结识了一众草原上的豪杰,心里很是高兴,不知,诸位昨晚尽兴否?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布尔留哥率先抚胸回礼道:“能结识兆都帅您这样热情好客而又豪迈的速慎大将,也是我们铁炎人的荣幸,您能尊重我们的习俗,体察我们的感受,您这个朋友我们铁炎人交定了!”
“交定了!”
布尔留哥身后,莫粦、胡律金、阿莱戈、甄金等一众人齐声抚胸,向兆翰致礼道。
“好!我亦视诸位为真朋友,真豪杰,就是现下诸位尚有出使我国的大事在身,不能久留,否则,兆某定与诸位再好生熟悉一番,届时军伍之人以武会友,岂不美哉!”
“兆都帅,弓箭还在身上!待我们返程回漠北时,我们要好好比比箭术!”
“战马亦在胯下!待再见之时,我们可以好好比比马上功夫!”
莫粦的耳边先后响起了额里丹部的甄金、束尔丹大声嚷嚷的声音。
他微一咧嘴,嘁!额里丹人也就会像他们的首领廓端那般大逞匹夫之勇,哪怕是当了代表铁炎部出使的使节,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好!我在鹿镇等着诸位再度到来!”莫粦听到了兆翰中气十足的回答。
接下来,他看到兆翰又转向了对面战马旁站立的裴毅,只听得他由衷的开口道:“如斌呐,汝身为我国正使,责任重大,今铁炎使团虽已安然入我国境,然,此去一路东行至海京,尚需过大城、跨大河、度关隘、越山岭,诸事繁杂,因之,汝仍需殚精竭虑,忠于王事,切不可放松警惕啊。”
“令公所言,裴毅谨记!必会事事小心,不负使命!”裴毅郑重弓身,向兆翰深深的一揖,沉声道。
“骞儿,汝能在年少之时,就参与两邦结盟的军国大事,是我王信任汝,是大都护重用汝,汝身为兆氏之后,敢不矢志报国?此去一路东行,汝当尽心辅佐裴少监处理使团事务,尽心照顾铁炎部诸那颜,到了海京城后,则一应安排,皆应听从大都护之命,不可违逆!”兆翰看着儿子,目光炯炯道。
“是!父亲!”
兆骞双膝跪地,恭谨地拜道。
“兆都帅,我们这就出发了!若使命结束,使团西返之时,我们定当再来拜访!”布尔留哥向兆翰抚胸致礼道。
“好,兆某乃牙关兵马使,身有守卫牙关之重任,诸位,请恕兆某不能远送了!”
莫粦看着兆翰再度拱手致礼,他知道,这是最后的作别了。
“此去海京,东行仍有千里之遥,诸位多加保重!”
“兆都帅保重!”
莫粦跟随众人,向兆翰抚胸回礼道。
“开拔!”
“开拔!”
莫粦的耳边传来了传令骑大声的呼喝,他翻身上马,跟随着布尔留哥缓缓驱马向前行去,
伴着旭日东升,晨曦笼罩着鹿镇古朴的城墙,莫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鹿镇城,看了一眼仍在城门处负手而立,目送他们东行的兆翰,城居之国的第一个城池,城居之国的第一员守关大将,他便算是见识过了。
相信前路必会更加精彩!
莫粦在马背上收回了回望的目光,他嘴角微弯,露出了一丝笑容。
在辞别了兆翰后,莫粦一众人沿牙鲁河往东南而行,过海平国西北“扎州”,入西北路治所“鹤城”,东渡名为“那水”的大河,穿过那水畔的中部大城“冰城”,越是深入东南,哈剌温山的林海就越是被远远的甩在了莫粦的身后,而他面对的,则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阡陌纵横,良田万顷!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当他跟随使团的队伍缓缓行走在去往海京城的官道上时,他的眼中,官道两侧,大批的农人赶牛在田,扶犁而行。
莫粦知道,这便是萧未平曾向他描述过的场景——城居百姓的春耕开始了。
而所谓的“糜子”、“中京之稻”等粮食从何而来?它们都将从这第一步的春耕开始吧?
城居之人一样有他们的辛苦呢,莫粦凝望着田间忙碌的人们,默默想到。
越往东南而行,越是深入这萧未平和兆骞口中所谓的“淞辽平原”,越是远离寒冷的哈剌温山山脉,天气便越发变得舒适渐暖,哈剌温山刺骨的寒风成为了过去,平原上徐徐的微微风却是迎面而来。
“哦吼!视野真是开阔了啊,终于远离了那老林子了!”
莫粦耳边传来了胡律金亢奋的呼喊声。
“嘁!胡律,你这家伙别高兴的太早了,听兆大哥说,再过不久,我们就又要翻山越岭了,而据说我们向东翻越的名为张广材岭的大岭,它可是一样也不好爬哟!”
莫粦哈哈一笑,向胡律金泼了一瓢儿冷水。
“啊?还要翻山越岭!可恨,我的腿就要不是我的了!”胡律金哀嚎了一声。
“哦吼!胡律!不要一副不耐辛苦的样子!否则,你这家伙就别再说你认识我!”莫粦瞥了一眼在马背上蔫了的胡律金,一脸嫌弃道。
在这样的互相说笑“嫌弃”中,莫粦一行沿着自西北向东南去往海京城的官道缓行,距离那要翻越的大岭也越来越近了。
这一日,莫粦他们经昨晚在一处名为“玉泉”的驿所休整了一番后,便开始准备穿过名为“帽儿山”的山峰了。而穿过了帽儿山的山道后,他们则会由张广材岭的西坡翻越张广材岭,继续往海京而去。
帽儿山?倒真是山如其名呢。
此时,莫粦跟随使团的队伍正缓缓穿行在山道上,他抬眼看着南边那座明显凸出群山,状似一顶尖尖毡帽的山峰,心中想到。
“兆老兄啊,你说这山为什么叫帽儿山呢?”不待莫粦问出这山名的来源,胡律金的声音便率先响了起来。
“这帽儿山乃是张广材岭西坡余脉,相传上古之时,有仙人的帽子掉落于此而变成山峰,因而此山便得名帽儿山了。”兆骞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峰,笑着解释道。
“仙人?是城居百姓信奉的神灵吗?他们和我们的腾格里天神有什么不同?他们能活多少年?他们能不吃不喝吗?他们可以娶妻生子吗?他们——”
莫粦压抑不住地右眉不断上挑,仿佛眼前再度有黑云不断的飘过。。。
“呃。。。”
兆骞看了看天空,开始默默的驱马远离胡律金了。
“胡律啊,来,到我这儿来,我知道的,我来说给你听。”莫粦露出了无比“温和”的笑容,“诱惑”胡律金道。
咦?又是这种语气,又是这种表情,哦吼!我不会再上当了!
胡律金仿佛瞬间想起了莫粦在鹿镇城时捏住他的肩膀,好心“提醒”他的样子。
他向莫粦眨了眨眼,反倒选择了默默开始远离莫粦,但他那缠人的问题,却总算是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