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澄山上的月巢里,阴晴晦暗变幻莫测。
陆潮生神态似女子,说道:“月巢出,大陆沉,大陆沉,人族亡。”
江东万里长空,星星点点朝着一个方向汇集,悬浮在海澄湖外围,这是一座座天空之城,每一座天空之城,都意味着至少有一位一等侯爵坐镇!
它们高低错落,隐隐形成阵型,密集粗大的炮管插在天空之城上,好似刺猬,惊醒的姑苏城人们一面疏散,一面仰头看去,甚至能看到高空炮管的轮廓。
天空之城间隙,能看到一艘艘空天母舰被天空之城释放出来,缓慢游弋,战机从空天母舰和天空之城呼啸而出,目标海澄山!
陆潮生哼了一声,嘲讽道:“几百年了,汲汲于小道,不知长进,取死而已!”
极高空,数百围绕大周广域同步运行的卫星城变换轨道朝向,调动彗星炮,瞄准了月巢。
外太空,十块锚定的飘浮大陆移动,环成一圈,比卫星城更大口径的炮口跳动着毁天灭地的星火,这是陆块歼星炮已经蓄势待发,一炮之威,击碎大陆块!
卢从俗闪出隐没高空的天空之城,一步跨出,身形已在视线之外,悬浮月巢上方,清冷决绝的面容上,浮现满意的笑容,“好圆好亮的坟墓。”
陆潮生眼中,月巢的光芒也掩盖不了卢王的光辉身形,“有点门道,仅此而已了,月巢已定,月神随时降临,你们想大打一场,应当做好了身死族灭的准备。”
卢从俗傲然而立,左手背腰,右手伸出,作出一个请的姿势,声音充斥苍莽天地间,“大周阳羡卢从俗,请战月神!”
卢从俗,字必侯,大周阳羡人,以王爵境界,横跨柱国境界,邀战暗黑种至尊月神,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此战无论胜败,卢从俗之名,必将光耀九天十地千万载!
皓皓月巢震动,光华溅射万里,月巢上,出现一只几乎大到失去形象的脚印。
海澄山地动山摇,海澄湖湖水鼎沸,月巢踏出一只脚。
卢从俗细如它脚上的毛孔,他仰天长笑,“快哉,此战我必死,能拉暗黑至尊垫背,人生至乐也!”
陆潮生斥道:“可笑不自量!”
卢从俗展开臂膀,身形暴涨,脚踩虚空,头顶苍穹,月巢匍匐在他脚下,王爵天地法相,彪炳天地!
大周广域震荡,亿万黎民翘首望去,一尊人像顶天立地!
“我听说月魔混沌直觉精准无比,你们叫我大周陆沉族灭的直觉还在?”
亘古未有的天地法相,远远不足以与柱国月君抗衡,更不用提至尊了,但月巢里伸出的脚顿住了,似在犹豫该进还是该退。
陆潮生变色,“月神降临,混沌直觉也能更改!”
“活得越久,越怕死,这是你们长生种的悲哀。不进不退,先留下一只脚吧!”
卢从俗长喝一声,双手合十。
外天空,十块飘浮大陆同时震退数千里,十座歼星炮轰出,目标:卢从俗合十的手掌。
月神的脚闪退,月巢瞬间黯淡。
卢从俗承接十座歼星炮的星芒,天地法相急剧缩小,力量无限压缩,他手掌切出,切下月神半只脚掌,脚掌里星芒流窜,刹那瓦解。
大周广域外,虎视眈眈做里应外合准备的暗黑种隐入虚空。
“轮到你了!”卢从俗的天地法相缩成了真人大小,整个人成了一道洒下星芒的彗星,坠向观景台上的陆潮生。
观景台上,徐白羽怀疑起来,“自己能做这样的梦?”
陆潮生十指如花转,黯淡月巢塌缩,参天月桂树倾塌,重归似银似玉的奇异物质,凝成他手上的一轮明镜。
陆潮生双手推出,古拙大气的明镜撞上星坠而来的卢从俗。
卢从俗飞退千百里。
“白露月谷皆老朽,千年寿元怕命促!”陆潮生遗憾地叹了一声,舒泰至极的女声转厉,“待我重上月谷,必将斩杀尔等!”
被背叛的月君一言既出,发誓即是血誓!
陆潮生丹田里的月桂树拔地而起,升上眉心皓月。
陆潮生脑海里一个个人影闪烁,恍如数千年岁月压缩成一瞬间,一个个人影与他的眉目或多或少都有相似之处,他感到从未有过的亲切,好像这些人影是另一个自己。
他知道不是他自己,爷爷闪过,定格在他父亲陆无畏的人影上。
他看到父亲陆无畏点了点头,面露赞许,然后消失。
眉心皓月里浮现一株月桂树,要跃出陆潮生眉心,再简单不过的操作失败了。
皓月被禁锢在陆潮生的眉心,不得动弹。
“陆氏子弟的身体,不得妄自进出,留客!”
陆潮生清楚,这是他父亲陆无畏的声音。
苍穹之上,一指点下。
明镜碎裂。
柱国手笔!
驻守各个致命节点的柱国得闲,终于出手了!
“请便!”
极短的时间里,陆无畏声音再次响起,没了先前的中气。
眉心皓月脱体而出,碎成千百块的明镜凝合如初,皓月撞入明镜,消失无踪。
明镜坠落观景台,碎裂一地。
陆潮生仰天倒地。
身影闪动,隐藏在明楼外的徐照夜脚点檐角如梯云,掠上观景台,扶着陆潮生卧下。
卢从俗从视野外飞步跨至,挥袖打飞徐白羽。
“只成功一半。”他喃喃念了一声,捡起明镜碎片里的一粒种子,托到徐照夜眼前,“我没死,他也没死,奇迹,当赏,喂他服下。”
“这是?”徐照夜疑问道。
徐照夜不知道这是什么,能随便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别又是一段阴谋。
“明镜种子,我都稀罕,确定不要?”卢从俗嘴角扯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小笑容。
徐照夜从作势要收回的卢从俗手上抢回像弹珠的种子,托在掌心看了看,起身向卢从俗深深弯腰行礼,徐照夜说道:“敢问卢王,陆家的事?”
卢从俗背过身去,踱步到观景台边,吐出一大口暗色的血,暗血洒落青崖,凝华成红玉。
他清冷面容蜡黄如冥纸,鬓角黑发染上白霜,攀爬得满头都是。
“陆无畏叛国,陆潮生禁足。”
卢从俗抬袖擦了擦嘴角,“你不要埋怨,我们能活下来,全靠一副傻大胆,今夜看似谁都没死,暗地里早已人头滚滚了。”
他顿了顿,“大周需要傻大胆的人。倾国之战下,谁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说完,卢从俗踏出观景台,登天而去。
这位天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公爵,同时也是最年轻的王爵,大有希望登顶柱国的男人,在晋升王爵的第一天夜里,武道终生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