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很容易想到，昨晚秦陌写了很久的字，但秦陌自己更清楚，这点用眼程度根本算不得什么，以前盯着手机屏幕看一天，也不会有事。

南宫袂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将那桌案上早已干涸的墨盘拿来递给吴普。

“昨晚抄书的时候我就感觉特别扎眼，公子叫我去休息，后来他自己一个人不知抄了多久……”

吴普端着墨盘先闻了闻，取出刀子刮下一层黑砂，就要带回去试验，并让几人看管好这个墨盘，如果是有人下毒，还得用上它。

“不想惊动凶手的话，你们最好还是先通知淳于先生。”吴普走的时候提醒道。

“狗日的邹骍，我去把他抓来！”潘迪忍不住爆粗口了，抡起袖子就要去搞事情。

“事情还没弄清楚，先别轻举妄动。”

南宫袂制止了他，当下还不知道这墨盘是不是有问题，这样做未免太鲁莽。

当务之急是想一想，如果真是有人下毒，那在查出凶手之前，他们如何应对？

“我们回去吧……回去找师傅！”伊莎黛拉突然说。

如吴普所说，如果秦陌是被毒瞎，唯有解药才能救秦陌，凶手怎么会交出解药呢？而就算吴普有一天能配置出解药，也错过了最佳用药时间。

要不就如伊莎黛拉的师傅秦越人老先生所说，以新易之，对于这个自称曾经给人换过心的传奇老医仙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方法。

可是，南宫袂提醒众人，按秦越人所说，进行这种手术还得有神药辅佐，一行人此行的目的，不就是来找药材的吗？

一切好像是上天的捉弄，秦陌凭借着有限的身体条件，另辟蹊径，用琴音与术法相结合来争取齐王的赏赐，眼看快要大功告成，却失去了至关重要的眼睛。

“都怪我笨，没有突破三阶，还通不过预选考核！”

伊莎黛拉又开始自责起来，虽然她不知道三阶能不能将秦陌的眼睛治好，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笨。

看到伊莎黛拉难过，潘迪赶紧安慰道：“你也别怪自己了，我之前了解过，就算是我这种虽然能取得武术类第一，但也只是学宫的第一，齐王宫内根本不差这些的，什么大将军、巫医应有尽有，想要获得那种特殊赏赐，非秦陌哥这种新奇的节目不可。”

“也许，齐王宫还差一个当今世上，最会唱歌，最会跳舞的人。”

说话的是南宫袂，秦陌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出来，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差，当然差，哪一个君王的宫里会不差这样的人，又岂止是唱歌跳舞？不愧是与世隔绝的人，真不知道这水的深浅吗？

“够了！”一直沉默的秦陌终于说话了，“我们走！”

“走哪儿去？”

离开，只要离开这里，随便去哪儿。只要离开这里，就不用考虑去迎合别人的喜好。也只有离开这里，朋友们才不会做出更多牺牲。

“眼睛我可以不要，而你们都得给我好好的！”

不知秦陌是不是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才会说出此等悲情的话，三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劝才好。

秦陌让南宫袂简短地写明前因后果，并把墨盘一起包在一个包裹内，叫潘迪火速去交给淳于先生，什么也不要说，马上就回来。路上遇到有学员问起也什么都别说，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两个女的开始收拾行囊，每个人的包裹够自己拿就好，其他的都不要，身上只要留着钱走哪都方便。

潘迪回来后，又去秘密准备了马车在宫外等候。这一系列行动，前后不到半个小时。

三人接秦陌坐上马车，没有任何的停留，或许会有些留恋，但都只存于各自的心里。

秦陌觉得最亏欠的是那些今天下午等待排练的学员们，不过一切都有淳于先生安排，反正词已经给了，他们大可自己拿去表演，至于最后是谁获得了齐王的赏识，已经和秦陌无关了。

秦陌走这么急，就是想在那幕后黑手还没来得及察觉他的成果之前，就躲起来。根据南宫袂昨晚的不适反应，以及今天吴普对秦陌眼睛状况的描述，中毒的可能已经九不离十了。

昨晚要不是秦陌执意让南宫袂休息，说不定她也会有同样遭遇。敌人在暗处，秦陌甚至想过就是那背后安排七家来找麻烦的人。

为了不受到更多的迫害，也为了不让朋友受到伤害，最好的办法，不是在学宫大张旗鼓地调查凶手，给幕后之人更多的可趁之机，而是离开学宫。就算永远无法查明，就算永远失明，也不能再让其他人受到牵连了。

“你们要往哪里走？”

马车出了稷门后，车夫问。

“琅琊。”

“渤海。”

南宫袂和秦陌几乎是同时回答，但却刚好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她打算按最开始的原计划，齐国不行就南下去越国，而公子却要向北走。

对于离开稷下学宫后的去处，其实秦陌早就有了打算。

不是说渤海之外有三桑吗？那就先去渤海啊。

南宫袂的越国出海方案也不是行不通，学过一点地理、或者稍微有点常识的秦陌知道，从越国边缘往上走确实也能到渤海。

可是，秦陌不再想靠别人，寄人篱下的感觉，看人脸色的感觉，束手束脚的感觉，他受够了！

不靠别人，靠自己，没有能够抵御风浪的海船，我们自己造可不可以！也许不具备造船的知识，但可以摸索，可以学习；也许四人的力量太渺小，就算要上个十年年，但并不是遥不可及。

功亏一篑的事情，秦陌不是没有经历过，九层高台平地起，一败涂地卷土来！

小时候看过太多的访谈节目，那些残疾人，身残志坚，并没有失去对生活的美好向往。我秦陌不就是眼瞎了，不就是身体弱，但朋友还没有离弃，心还没有死，希望还没有破灭，岂能被庸人打败，岂能被命运打败！

“所以，有人愿意陪我吗？”

秦陌一阵慷慨激昂后，终于想起了征求大家的意见，南宫袂没有说话，但她那只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秦陌的手。

可是，这两个小朋友还年轻，还有大好前程，秦陌不确定，他们会怎么想。也许十年年，他们都已经成人，可以在渤海边安家立业，但来自异界的他们，放着好好的安乐不去，会在这里过苦日子吗？

“首先，我同意。”潘迪先说话了，“但是，我有个问题。”

“但说无妨！”秦陌感激涕零，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你为什么非要坐船，不找只飞龙……”

……

“哇靠……牛批啊！”

一阵沉默过后，秦陌狠狠抓着潘迪的手腕，终于吐出了不知如何表达的话。

“你为什么不早说！”

刚刚失明的秦陌，经过一阵自我高潮，总算是接受了残酷的事实，准备迎接新的挑战，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种办法。

“我也是刚想起。”

车外阴雨绵绵泥泞不堪，车内却仿佛艳阳高照有说有笑，大家再一次拥有了美妙的心情。

秦陌虽然还没有飞龙，但真的可以找一只飞龙，往近的说，如今的楚王宫就有。可是，秦陌绝对不可能让潘迪去楚王宫找。

也许真的需要请楚南山那头的人来帮忙了，至于具体请谁，看潘迪自己掂量了。秦陌让潘迪一定要找个信得过的，而且尽量越少人知道越好。

两拨人就此分开，一拨人去搬救兵，一拨人先去渤海踩点，两个方案同时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