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狂风暴雨,木门被吹得咔咔作响,就像有人想要破门而入。篱笆院内也有各种刺耳的击打声,房间内有大风胡乱地窜动,不时还飘来一些雨水。
秦陌听着这些声音,反复确认它们不会带来危险,有几次浪潮的声音,他甚至害怕会发生海啸。
突然,一直没说话的南宫袂钻到秦陌的被子里,想必是她忍了很久,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恐惧。
秦陌抱着她,说不出的心疼,不时用轻缓的速度抚摸着她的长发,企图代替那些不和谐的节奏。
“想要陪你去吹海风,看海鸥,和你一起遨游,到了寒冬也有夏天的暖融融,海风吹到我心中,像做了一场梦,夜里坐在沙滩看星空……”
秦陌只能给她唱一首舒缓的歌,谁知真的管用,南宫袂紧缩在胸前捏紧的双拳也放松了,最后在秦陌身边睡着了,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南宫袂是睡着了,秦陌却睡不着。
他突然很想和南宫袂谈一谈,你的一生由你做主,为何非要遵守师命呢?即使你留在鬼谷,也是个快乐的人,却被我拖累到这种地步……
这一夜,秦陌已经不知道何时睡着的,反正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片黑暗,也许直到天亮他才睡去。
暴雨过后的早晨,两人在沙滩上散步,秦陌能听到很多海鸟在沙滩上来来去去。
“我们去做什么?”
秦陌手中提了把斧子,南宫袂带着他说是要去砍树。
“昨晚我梦见公子给我唱歌,特别好听,啦啦啦……”
说完她就哼唱起来,居然还是差不多的调。
这萌袂子真是睡迷糊了,竟然说是在做梦。
所以南宫袂希望秦陌别放弃琴声,她还想听好多好多的歌。
“你手上不是还有两件乐器吗,干嘛非要练琴?”
“啊!”
耳边传来一声惊叫,随之而来的是秦陌手臂被南宫袂的指甲掐住肉的疼痛感。
“蛇……蛇!”南宫袂抓着秦陌就往一边退,“过来了,过来了!”
一听有蛇,秦陌吓得不轻,加上眼睛又看不见,顿时更加恐惧。
“别动!”
秦陌听着那在沙地上爬行的声音,虽然很细微,但这是他唯一能掌握的信息。
他把南宫袂挡在身后,反正自己已经不惧怕更多的伤害。
那蛇丝毫不惧怕两人,还在靠近。秦陌屏气凝神,一斧子下去,没砍到,忙闪开身子,捕捉到了那蛇腾起的声音,左手一抓,那冰凉的手感让秦陌全身发毛,赶紧往地上猛地一砸,手起斧落,就把它断为两截。
秦陌还在喘气,不是累到了,而是真的吓到了。要是被咬到一口,说不定还是条“全村吃饭蛇”。
听南宫袂说可能是昨晚被冲到海滩上的,因为这一路到处都是贝壳鱼类,一大群海鸟在沙滩上觅食。
两人去海边砍了一棵树,扛回去准备加工。
可是这么随随便便一个木材,能做琴吗?
秦陌想要一把如春雷那样的琴,可以最大程度地施展他的九渊之术。
在海边的食物就是鱼虾蟹贝之类的,虽然南宫袂不会做,但不管她弄成什么样子,秦陌都能吃。
一上午就在忙活这些食材,换来了一顿有着怪味的午餐。
“你会海鲜过敏吗?”秦陌突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是过敏?”
秦陌也不知如何解释,生物课的知识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只是说要是感觉身体不舒服就要说,毕竟这里到城镇还有一段距离。
宁静的午后,秦陌静坐在屋内,听得南宫袂在院子里忙活的声音,突然觉得这日子也挺闲适,与世无争,美中不足的是缺一双能帮她分担事务的眼睛。
南宫袂不要秦陌帮忙,那些工具她自己琢磨琢磨,大不了慢一点小心一点就是了。
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呢?秦陌突然想起了有些天没练内功了,可是现在根本无法训练用眼睛看元精,莫非要用听觉?
周围的万事万物,确实能以另一种方式呈现给秦陌,声音的形状。
人能看见的诸多色彩,都是不同的可见光波在人眼中形成的,有的动物只能识别很少的色彩,但它们却依旧能敏锐地感知猎物。
如果世界没有了光,天地暗淡为一色,再也不能用眼睛分辨事物,而事物依旧在那里,做着自身的运转,并不会因为你看不见它而不存在。
秦陌突然想起了邹骍的话,那个为了专注音乐熏瞎自己眼睛的大师,又想到了贝多芬,就算是耳聋后都能继续创作。
所以又从视觉说到了听觉,世间的声音,人是无法完全听到的,有的动物甚至能听见人听不见的声音。
但不管听不听得见,都不能否认,它发生了,各种元炁就是在按某种规律运转。
所以这些失去某种能力的人,他们的内心,一定有一种对事物独特的理解,并不需要停留在各种表象。
也只有抛开重重表象,才能体会到万物的源头。
“公子,成啦!”
南宫袂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到了傍晚。
“你轻点啊,别弄坏了,我去做菜。”
这个女的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折腾了一下午也不休息,还去做饭。
秦陌摸着这粗糙的木质,细滑的琴弦,轻轻一拨,却没有声音……
南宫袂端着鱼汤进来,满是期待地问:“怎么样,瑶光大师自作琴如何?”
她已经自称瑶光大师,想必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不然怕是有损师名。
“嗯……妙不可言,就是没声音。不过我会好好收藏的。”秦陌不忍心浇灭她的热情,只能这样说了。
“不会呀,我试过了还可以啊。”
“那你来弹一曲我听听。”
南宫袂接过琴,哼唱着昨晚的旋律。
“怎么样?”
“有弹吗?”
“有啊!公子是怎么了,问题好奇怪。”
秦陌眉头一皱,再次摸着这琴,又一拨弄,琴弦居然断了。
“哇,你这指法,有些僵硬啊!”袂老师又开始批评起来,“你这样我头发是不够用的哦。”
秦陌一惊,就说这琴弦摸上去怎么很不一样,原来是她的头发,不免有些触动。
女人对头发看得很重吧,何况是在古代,男子都不会随便剃发的,只是不知在山里长大的她会不会在意这些。
“如果有一天我头发都掉光了,公子会嫌弃我吗?”
嫌弃?怎么会嫌弃,你都没嫌弃我是个残疾人。
不过心头所想和说出来的往往不一样,想起了昨晚的那些顾虑,秦陌暗示她说:“其实你大可不必遵守师命的,那个什么宗门,那么遥远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阵沉默后,南宫袂突然就情绪激动地嚷道:“公子不要我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怕你不要我了。”
南宫袂又一头撞进秦陌怀里,把他抱地死死的,脸埋在秦陌的衣服里说着模糊却能听清的话:“就算没有师命,你也是我的梦中人啊!”
秦陌突然意识到,她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坚定。
“好吧,说点其他的。”秦陌不想让她难过下去,于是转移了话题,“头发丝做的琴,怎么能弹出声音呢?”
“可是,它就是有声音啊!”
南宫袂情绪好转,又和秦陌理论起来。
“那为什么我听不见呢?”
“对啊,为什么你听不见呢?”
……
安静了好一阵,秦陌突然深吸一口气道:“哇,瑶大师,你不会……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