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没有凉风拂面甘露清甜,可南宫袂的纱衣依旧细滑轻软。
本来是个好梦,谁也不想醒来,可秦陌不得不强行醒来。
当秦陌惊醒之际,他正枕在南宫袂腿上,陡然弹起身,在她身上胡乱摸了一通。
“公子,公子……干什么呀?”
南宫袂叫不住他,又不敢碰这个“脆玻璃”,只能任由他胡闹。
“你……我昏迷多久了?”
“两天了。”
“啊?!”秦陌头又临近炸裂,“他们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没……没有啊,他们每天都给我两枚水玲珑和很多好吃的。”
“你为什么吞吞吐吐?!”秦陌发疯似的摇着南宫袂,快赶上马景涛了。
“我……我只是奇怪,你们男人都只是看重我们身体吗?”
“我……”秦陌竟然吃瘪,不知如何作答。
从他醒来的第一反应来看,真是如此?
不,她这是道德绑架!不管是什么,她的全部,秦陌都在意!
“对,就是了,怎么样嘛!”秦陌也不多说,像个耍无赖的孩子一样说道。
“好啦,我已经说了,他们只要敢靠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南宫袂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哄小孩一样,可是秦陌听得出,那是诀别的哀伤。
“不,你也不能死!”
“公子,如果用我的命,能换你……”
“休想!”秦陌当即打断了南宫袂的话,“我要你安全的出去。”
“谁不想呢,可我们别无选择。”
“我的琴呢?”
“哈哈哈……你想弹死他们吗?”
“别说笑了,快拿我的琴来。”
“被收走了。”
“我日……”
“公子,我又想起你在春日祭送我的那首歌了……”
“不,你不想。”秦陌的语气非常强硬,一点也不想浪漫。
他知道,每当南宫袂在说这些话时,又是打算做什么蠢事了。人在临死那一刻,总是会追忆起曾经的美好。
“我觉得这一生能遇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秦陌依旧不愿跟她说太多情话,“你知道我们那里的小说家是什么样吗?”
“你们也有小说家吗?”
“我们那里的小说家,不像你这样只是单纯记录着世间的事物,他们还会创造。”
“所以呢?”
“他们的笔下,都有一种名为‘主角’的存在,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的。”
“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举个例子,假如说精卫填海的神话是你写的,那精卫知道你是谁吗?”
“嗯……不知道吧。”
“这就对了,那你怎么知道,你的经历如此精彩,不是被上面的人写出来的?”
虽然秦陌说这些有安慰南宫袂的意思,但他有时候真的会想,世间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他就穿越了?
以前刚到苍灵古树时,他解释成“因为穿越了所以才会这样想”的因果关系,但随着经历了众多难以置信的坎坷都还在没结束,他越来越觉得是有一种高于自己位面的存在操纵着一切。
这种想法也许很可笑,就像很多小孩子都想过,自己生在这个世界,其他所有人所有事,会不会都是上天和自己演的一出戏,而自己才是主角。
“哇——你是说天神造物吗?”
“呃……如果说真有天神,对自己造的万物一视同仁的话,小说家只爱自己精心刻画的角色。”
“那如果有来生,我要你当我的主角……哦不,我要当你的主角!”南宫袂突然抱着秦陌说。
言下之意,前半个愿望已经实现,不需要等来世。
“所以你还没听懂吗,我们不会死!”
讲真的,这样的话说出来,秦陌自己都不信。因为通过南宫袂的所见传达出来的,秦陌明白了三件事。
第一件,这里简直就是一个集中营!
关押两人的监牢外,还有数不胜数的监牢,并不是政敌或者异族人,基本上都是女人,并且她们都有一个特征——怀孕待产。
她们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生育机器,如果生下男孩,要么留在甘山,要么送到村里去。如果生下女孩……应该是新一代工具吧。
第二件,这里的消息被完全封锁了。
从小黄当时领赏的反应来看,他并不知道自己义父做的一些勾当,廉烬说要将两件事上报给白民城,可是他并没有。
白民城真的存在吗,还是这甘山窟给底层的村民编织的一个谎言?
就算作为崥姆邑的上级,白民城是真的存在,这么一处人间地狱竟然没有被发现,还是说打通了什么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者说是一些女童从小经过扭曲的三观培养,送到白民城里取得一定的地位,一代又一代的给崥姆邑开后门?
第三件,这里有用之不竭的淡水资源。
甘山之下有甘渊,他们的水玲珑就是取甘渊的水制作而成。
甘渊并不大,也不深,看上去就是个小池子而已,可是不知为何,甘山顶上总有源源不断流下的瀑布。
在这个干燥炎热的地带,为何光秃秃的甘山顶上会有瀑布,南宫袂也是不清楚。
其实秦陌早该察觉到一些事:为何在李伯家中被村民发现时,对于这个乱入的南宫袂他们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表现,而刚到甘山窟却能听到一群人咽口水的声音,再到这有些地位人的层面时,就开始不顾大黎的法律为所欲为了。
可能是被喂的太饱生活太好,有闲工夫考虑其他事情了,而被榨干的最底层的村里人,能够得到水资源,就觉得已经是一种恩赐了。
“怎么样小仙女,考虑的怎么样?”
铁门突然被推开了,廉烬和几个人走了进来。
“我说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年轻人啊。”一个女人扯着嗓门道,“一起伺候咱们廉爷不好吗,喝不完的净水吃不完的罴肉,非要在这牢里受苦。”
这恬不知耻的话应该是对这附近所有的牢房里说的,看来是当说客的,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小仙女,想要他活命,就看你的表现了,我保证他每天可以不用劳动就能得到水和食物。”
“你还是死心吧,我家公子命可硬了,现在放我们走,今后我会考虑劝他不找你麻烦。”
“可把我给逗乐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廉烬阴笑道,“小子你放心,我会很有耐心,等到她亲自来求我。”
秦陌断水的第三天,头已经有些晕了,南宫袂一直守在一旁,也不多说话,怕影响秦陌休息。
“何不……可他还没来吗?”秦陌艰难的张合着干裂的嘴唇说。
以前那么多次大难不死的经历,再加上屈原的背景加持,他给南宫袂说过,何不可一定回来救他们的。
这并不是孤注一掷,因为那是自愿去赌,而秦陌这叫别无选择。除了何不可,他已经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脱身了。
可是,先跳下归墟的他们渐渐开始怀疑,何不可到底有没有跳……
秦陌脱水的第四天,皮肤开始干痒,部分肌肉开始抽搐。他的听觉已经开始受损了,除了能听到有南宫袂的几句关切外,也就是门外间歇传来的一些不同性质的呻吟。
秦陌脱水的第五天,头痛欲裂,甚至精神都开始错乱了。因为他好像听到了南宫袂的一阵尖叫,可他知道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毕竟一直牵着南宫袂的手从未放开过。
秦陌脱水的第六天,有一个虚弱无力的哭声仿佛从梦里传来:“公子,为了你能活下去,身体和灵魂,我必须放弃一个……”
手分开后,他被抬上了一辆车,面部传来烈日高温的灼烧感,小车缓缓的驶离,秦陌想要睁开眼,却如同置身永恒的梦魇,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