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万诃德从不寻常的气息中分辨着敌人的数目。
有两个以上以龙鳞做为铠甲的战士守住了门口,而他左右两侧,分别是使用风、火两种魔法的魔法学徒,这几个人都不足为惧。
最难缠的是在面前隔了三桌人,在墙上移动的斑点。
这是这五人组的首领,从外观来判断,这是在龙的眼泪中卵化而出的龙蜥。
书斋骑士又紧紧握了握手中的餐刀,记下了前三桌旅人的行为方式,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通晓他们的内心想法,这样才能对旅人接下来的动作有个准确的预判,因为他要实施一个艰难的计划:
要在其他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骚乱来临之前,就悄无声息的平息这场战斗,他要一击制胜,直接击败首领。
无论骑士的战斗能力多么出色,以一敌多绝对不是睿智的事情,在过分的骚乱中,说不定会发生劫持人质之类的多余事件,骑士默默计算着多种事件的可能性。
在首领死亡后,事情的发展会有如下几个:
第一,其他跟班会落荒而逃,在更上位的恶魔中过分夸大我的能力,激怒恶魔,让我迎接下一个挑战。
第二,它们会被我的骑士精神折服,归属于我,让我成为大陆上第一个收纳恶魔的骑士。
第三,这其实是天神的伪装,在试探我现在的能力是否能够踏上远征。
但是,书斋骑士仍然很谨慎,他也考虑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如果我失败了呢?
那就失败吧,这也许是注定的失败,我会成为大陆籍籍无名的一员,在历史中留下一笔“星落城旅店遭遇恶魔袭击,无人生还”的记载。
塞万诃德面对敌人的的时候思考了很多,但是,逃避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书斋骑士在旅店中静静的吸收着能量,要拯救这样的危机,只能借用风元素瑞吉米特的力量。
风元素无形而有力,可以在粗钝的餐刀上刮起呼啸的风刃,他要精密的使用这个力量,让飞出的刀紧贴着抬起的酒杯底座,在旅客们眨眼的一瞬间,一飞而过。
这样餐刀会牢牢盯住这个从巨龙眼泪中诞生的火蜥蜴,风刃会在它体内切割,由内到外切成连续而又不会断裂的丝条。
这是塞万诃德心中预演的画面。
实际上,餐刀确实扔了出去,它在空中转着粗鲁的圈,面前的三桌客人“啊!”一声,惊恐的靠向两侧。
躲避飞刃——元素之力还运用得不到位,我召唤了太多的风,你看,我把旅客都吹开了。
塞万诃德摸着下巴,有些得意的检讨着。
他放亮的瞳仁中只有那个向目标飞去的餐刀。
来吧,告诉我接下来的命运。
任何一家旅店都必须灯火通明,但有些地方再亮的蜡烛也驱赶不走黑暗,比如墙上那幅廉价挂画的背后。
挂画上描绘的是屠龙者古斯塔夫拿着剑放在格萨尔肩上,封他为骑士的场面。
由于是平庸的民间画家——说不定就是老板的儿子,这两位英雄的神情都呆板无神,没有情绪张力,像是为一场木偶剧而做的宣传画。
但这个平庸的画师意料不到,在挂画背后的斗争远比他创作的画面精彩。
小小的壁虎在缓缓的移动,它的目标,是比它还要小的,停留在挂画背后的苍蝇。
壁虎潜行的模样,就像在满月下与夜色相容的月影精灵——在和环境契合的同时,会耐心等待时机的成熟,然后发出致命的一击。
如果这类这卑微的生命有文明的话,它们会分别用各自的文字,来书写这次创世以来最费解的神迹。
苍蝇会写:
蝇之王,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感谢你回应了我的祈祷。
你降临了飓风和巨幕保护了你的蝇民,飓风让天敌摇晃,巨幕砸断了它的尾巴,让它落荒而逃。
壁虎会写:
今天,最善战的我们被天神抛弃,灾厄从天而降。
灾厄,可怕的灾厄。
它让飓风吹开天上的墙,让巨幕从天而降。
天神曾给与我们有力的四肢和强壮的长尾,今天,天神要将这些逐个收回。
不得不承认,就在今天,天神抛弃了我们,末日已到。
塞万诃德看到餐刀斩断了壁虎——不,是火蜥蜴的尾巴,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那本只在胸中成书的《魔兽见闻录》已经加上了一条:
火蜥蜴,龙泪中诞生,通常五人一组,常常担任首领,风元素瑞吉米特可以将其消灭。
同时的,书斋骑士的另一本骑士自传也有了新的篇章,他把标题取为《餐刀上的杀戮》。
只不过消灭壁虎后的那部分,他主动忽略了。
这是他忽略的那部分:
断尾的壁虎逃跑了,塞万诃德满意的看着那把定在墙上的刀。
这样果断的攻击方式,绝对和拿着石狮长剑,划破时空的亡灵骑士科伦西亚一样精彩。
洋洋得意的神情很快在塞万诃德脸上凝结,同时凝结的还有前面三桌客人不可抑制的愤怒表情——书斋骑士可以用骑士的荣誉发誓,他没有使用雪精灵米嘉尔的魔法,让这些人一动不动。
怎么?塞万诃德有些生气了,他没有想到星落城的风气如此败坏。
我不奢求你们的感恩,但这样充满恶意的气息,我隔着天边都能感受得到,这不是星落城子民该有的心态。
“你在干嘛!”有人愤怒的吼起,之前的餐刀就从他的杯底飞过去。
“脑子有病吗?你这个混球!”另个人拍打着手背,暗示着刀子刚才也从这里飞过去了。
“找死。”最后一桌人挽起了袖子。
周围的起哄声越来越大,以塞万诃德为中心,把他围得严严实实。
斗殴永远是闲人的余兴节目,尤其是这种人数一边倒的斗殴,自己趁乱上去踹几脚,挥两拳,总是可以缓解长达七天的压力。
“我想说的是,”塞万诃德语气中一点都不慌乱——来了,我等待许久,用智慧启蒙愚者的时候到了,谢谢你,我的命运之神——“我刚刚挽救了你们。”
“刀!差点刺到我!”
“相信我,刀从来没有指向你。”
“我看你今天就是来惹事!”
“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当你的眼睛被无知之幕——”
一记摆拳打在塞万诃德下巴,更多的脚踏上了他的身体,书斋骑士在拳打脚踢中宣扬着自己骑士的规则: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对我殴打的原因,但是我绝对不会参与没有荣誉的打斗,我不会成为背誓的帮凶。如果真要决斗,你们应该扔出手套,一对一和我决斗,这才是骑士之道。”
“滚你的骑士之道。”
直到旅客用完力气,殴打才停止,骑士说对了,破旧的铠甲抵御了大部分攻击,攻击者比骑士承受了还要大的疼痛。
素不相识的人总会因为相同的愤怒而团结在一起,塞万诃德被抬起,扔到了马厩。
旅店里的欢声和口哨此起彼伏,精明的老板已经开始计算在打斗中破坏桌椅和酒桶,现在该提出的赔偿了——趁他们还在酒精中高兴时。
草料盖在了塞万诃德身上,但愿能御寒。
马将军用后蹄蹄起一些草料后,在塞万诃德身边说了句只有马语学家才能懂得的叹息——
“哎,善良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