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圈圈石棒的搅拌中,不同生物的血液缠在了一起。
鲜血逐渐浓稠,给手臂带来不少阻力。
几种不同的生物已经停止了抽搐,高高的悬挂在生命之树上,只有人类生命的流逝最让人动容,因为彼此可以解读。
你能听到分明是痛苦的呜咽声响在虔诚的脸上,你能看见祭品力尽后的最后一眼留恋在什么地方。
当人类的血液最后流入石头碗,石碗和搅棍上会沾上洗不掉的腥红,这是最后的,最强烈的执念,是爱,是恨,是远航......只有归来时才得洗净,只有葬身时才能洗净。
祭师拿起搅棍,将血液撒向每个海人的脸,接着重新搅拌一圈,把血液撒向另一个人。
这个时候的沙特阿卡战士会多背负一个灵魂,拥有两倍的智慧,两倍的精力,两倍的感知,当神灵来取他的祭品时,这是活着的沙特阿卡人距离天神最近的时候,他们会在连续不断的结合中感受到神灵的垂青,在连接天与神的混沌地带滑翔。
这是出海之前,宏大的献祭。
伊利亚只有在这时候面色红润,他没有参与结合,麦芽酒也只是象征性的在举杯时喝上几口,他脸上的红润是来自于献祭时的鲜血,血液撒在他脸上就立刻渗透进了他皮肤,在表层分泌出淡淡的像一层汗一样的半透明红色。
伊利亚看到,献祭的鱼在浮空中自在游动,鸡牛羊毫无目的的,没有阻碍的乱撞,七个男性和女性姿势怪异,层层紧扣。
“他们还在。”伊利亚说。
“对,他们在,他们会一直在这里狂欢,直到天神把他们接进宫殿。”格萨尔醉醺醺的靠在伊利亚身边。
片影一样祭品恢复了原来的速度,鱼、鸡、牛、羊以及人由内到外组成一圈圈螺旋上升的圆弧,继而飞升。
“他们走了。”伊利亚又说。
“不,我感受得到,神灵得到了我们的邀约,天神,祭品,沙特阿卡人正在一起共舞。”
伊利亚笑笑不语,他知道格萨尔又喝多了,而格萨尔肯定没有注意到,当他又投入到新一轮的结合和酒精时,伊利亚面红耳赤,那张脸颊被血液烧灼得滚烫。
强劲的寒风吹来,船支赶上了强劲的波澜,格萨尔日益强大的船队在大海上畅通无阻,太过平静的行程让刚加入格萨尔王战队的部下希望着海上能出些动静,比如北海船支的突袭,或者恰好能一展身手的浪潮。
当这些都未能如愿时,他们伸长脖子比赛谁的口水吐得更远,格萨尔对此视而不见。
乌鸦出笼还没飞多远,天空中依然能看到它的羽翼,海鸥也刚刚展翅,飞出海岸,它的歌声还没有传达到船员耳中,碧空下就传来的急促的警示钟鸣。
格萨尔闻声而望,没有意外的,海岸线上出现了新的岛屿,高亢的欢呼声和越来越清晰的警钟一同响彻。
岸上早已竖起坚固的盾墙严阵以待,格萨尔船上的新人看到这般场景更是欣喜若狂,多日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中积压的杀戮之心在此刻一齐迸发。
格萨尔故意不发出号令,让新加入的人在兽性的驱使下冲锋,他需要知道对手的能力,用最小的代价。
他是知道的,一直跟随着他的战士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纵然怒火万般,另可在自己脸上发泄力量,也不会冒然进攻。
“弓箭手!”岸上的人沉着的指挥,冷静的观测着目标的距离。
“放箭!”
一轮齐射让多数冲锋者倒地。
“盾墙!”
盾牌整齐插进了土中。
显然,这只队伍训练有数,不是曾经所见的那么软弱,岸上的盾墙从一面变成两面——前方一排,顶上一排。
每个举着盾的士兵背后都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枪兵,一旦敌人靠近,长枪透身。
格萨尔冷静的观察着岸上的战争,他对战斗有天生的计算力。
对方战士的素质远不如沙特阿卡人,但果断干练的指挥,让不强的个体团结成强大的力量。
要以最小的伤亡改变这胶着的战局只有一个办法,格萨尔默默盘算后举起斧头,另一只手伸直进行瞄准,对着指挥者用力一掷。
斧头狠狠砍进了这位岛上的战术指挥家,他在惨痛中落马,几个离他最近的战士立刻在四周竖起盾牌卸下他的铠甲并检查伤势,格萨尔抓住了这个破绽,发动了攻击。
沙特阿卡人汹涌来袭。
格萨尔在船上时就看出了端倪,岛上看似坚固的防守存在致命的弱点:
这个岛上的人不擅近战,或者说,格萨尔看到了在整齐划一的动作中包藏的惧怕。
在指挥者倒地,军队停滞的那一下,疯狂的沙特阿卡人攻至眼前。
“撤退!撤退!”指挥者喊出正确但为时已晚的命令,他把自己的铠甲和佩剑忘在了海岸,骑马远去——这是这场战斗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沙特阿卡人的战斗就是如此,永远气势如虹,永远视死如归,即便倒下,任何一处还能控制的躯体,都是武器。
队伍在丛林中驻扎,就地弄到的果实和猎物急速的补充了战斗时消耗的体力。格萨尔迅速加入一堆堆人群,没有原因的开怀大笑,周围人抱在了一起,也大笑起来。之后,格萨尔在林间搜寻,试图找到村落的痕迹。
他们的神是贪婪的神,这位神收敛了所有巨人的金银珠宝,以致只有唱歌的木屋有掠夺的必要。
不过,他们在木屋时,究竟在唱什么?在面对刀斧时也面不改色的念叨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是求以庇护的魔法?如果是,那真遗憾,这种魔法至少对沙特阿卡人失灵。
格萨尔放慢脚步,在溪流中小心翼翼的走动,他想吃几条生鱼解馋,几次扑空后格萨尔发觉这条溪水有奇异的香味,花瓣沿着溪水流淌。
顺流而上,格萨尔停下脚步,歪着嘴巴,不羁的笑着。
池台上,两个女人正在服侍另一个女人沐浴。
“你打算看多久?”正在沐浴的女人把湿漉漉的头发放在胸前。“格萨尔。”
“你知道我?”
“无孕而生的异瞳者,大海上早就有你的名字了。”
“那你呢?”
“强盾埃塞斯坦之女,安蒂缇娜,屠龙者古斯塔夫踏上我父亲高举的盾牌消灭了红龙。”
格萨尔在池台下向安蒂缇娜泼水:“我不管什么龙不龙,我在想,我怎么让你下来。”
安蒂缇娜索性坐在了池台,手指不断抚摸池台边缘突出的石头。
“我也在想,为什么,你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