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走吧。”许俊贤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一定是没睡好才会胡思乱想的。

“你知道吗，小时候和妈妈逛集市，每到元宵节，路边就会有做元宵的人。他们把糯米放到一个铁的滚筒里，然后把各种馅料团成团放进去，然后转动滚筒把馅料一层一层的裹起来，有草莓馅的，哈密瓜馅的，还有五仁的。回到家之后，妈妈就会把元宵放到锅里炸，如果炸不好，还会一个个蹦出来，跟炸弹一样。这种元宵跟汤圆不一样，汤圆是在水里煮的，越煮越软，而我说的这种是在油锅里炸的，越炸越硬。妈妈说。这两种元宵就跟人一样，一种是温柔到骨子里的人，一种是硬到无孔可入的人。”许俊贤回忆着，脸上挂上了甜蜜的笑容。

潮汐安静地听许俊贤说着，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到他提他的妈妈。

“你这是……第一次跟我讲你的妈妈。”潮汐抬起头看着许俊贤的眼睛道。

许俊贤一愣，接着苦笑了一声，“是。第一次。”

“为什么？”潮汐看许俊贤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皱眉道：“你如果很痛苦，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许俊贤扭过身去看着潮汐，“没事。我爸爸跟我妈妈离婚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的脾气，就像汤圆一样，软软糯糯，温柔体贴。而我爸爸的脾气，就像元宵一样，火辣暴躁，一言不合就吵吵闹闹。所以他们吵了很多次，最后离婚了。”

“之后你就没有见过你的妈妈了吗？”

许俊贤摇了摇头，“爸爸妈妈离婚以后，我跟了爸爸，妈妈去了南方，再也没有回来过。十年前，妈妈嫁给了一个大她十五岁的商人，和他一起出国了，留给我的号码也打不通了，我再也没有了妈妈的消息。”许俊贤说的很淡然，潮汐知道，他的心其实很沉重。

“想念她吧。”潮汐想到外婆，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一样的想念他们的亲人吧。

“她给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就只有四个字。”许俊贤晃了晃手指头。

“哪四个字？”

“我很幸福，”许俊贤看了看天，“我相信了。”

潮汐看着许俊贤的手，轻轻地握住了。

许俊贤低下头，温柔地看着潮汐。

“大叔，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没有了妈妈，可你有我啊！”

许俊贤看着潮汐认真地小表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知道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等这个事情忙完了，我就帮你找你的亲戚，好不好？”

潮汐听到亲戚两个字，脸上的表情艮了一下，想到自己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眼睛里的悲伤就更明显。她面色苍白，下意识地攥了攥许俊贤的手。

“怎么了？”许俊贤感觉到潮汐的状态有点儿不对劲，好像她过分紧张了。是他说的话刺激到她了吗？

潮汐松开许俊贤的手，笑了笑，“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去买元宵吧？”

许俊贤伸了伸刚刚被潮汐攥着的手指，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走吧，去超市。”

两个人路过一个胡同的时候，许俊贤往里一看，竟然看见了一个正在做手工元宵的。

许俊贤伸出手抓住了一直往前走的潮汐，“别走了，进来看看！”

潮汐被许俊贤拉进了小胡同。做元宵的是一个老太太，脸上很多褶子，身上穿着破旧的麻布衣服，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机器。她的鼻子和指尖冻得通红，脸上蹬着的棉鞋也破了一块，露出了脚指头。

许俊贤走过去，看着老太太的样子，心里掠过一丝心疼。

“奶奶，这个元宵怎么卖？”许俊贤冲着老太太喊道。

老太太伸了五个手指，“五毛钱一个。”

潮汐看着许俊贤，“这么便宜？”

许俊贤摇摇头，“老奶奶生活太艰苦了，可能是一直都这样子吧。”

潮汐看着许俊贤，“要不我们多买点儿？”

许俊贤点点头，冲老太太喊道：“我们要一百个。”

“一百个？”老太太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可能是以前从来没有买过这么多。

“对，”怕老太太不相信，许俊贤把一百块钱掏出来递给老太太，“我们自己做，这一百块都给你。”

老太太感激地接过来点点头，抽了个马扎在旁边坐下，“那你们自己做吧，千万不要搞坏了我的机器啊，这可是给我赚钱糊口的。”

许俊贤点点头，“好，一定不会的。”

许俊贤把旁边分糯米放进滚筒，看着五颜六色的元宵馅料，扭过头看着潮汐，“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潮汐想了想，“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许俊贤点点头，把哈密瓜馅，草莓馅和五仁馅各团了十个扔进滚筒，抓住把手滚了起来。

潮汐跃跃欲试地看着滚筒，许俊贤挑挑眉，“想试试吗？”

潮汐兴奋地点头，“想！”

“过来。”许俊贤让了个位置，潮汐走了过来。

“抓住把手，顺时针方向旋转。”

潮汐听着许俊贤的话，双手攥住把手，小心翼翼地转着元宵，可潮汐的速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搞得元宵大小不一样。

许俊贤看潮汐笨拙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伸手攥住了潮汐的手，潮汐一抬头，就看见了许俊贤的下巴。他一天没有刮胡子了，下巴上有一点点的胡渣，在没有光的胡同里，乌黑乌黑的。

“这样转。”许俊贤两只手抓着潮汐的手，整个人把潮汐环在了怀里。

潮汐闻着许俊贤身上的洗衣液和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脸渐渐红了。她甚至还听见了许俊贤的心跳，扑通扑通，就像她在大海的时候，听见海豚吐泡泡的声音。

扑通。

扑通扑通。

潮汐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许俊贤是什么时候把元宵团完的。只记得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许俊贤已经提着五十颗大小均匀圆圆滚滚的元宵拉着她出胡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