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年从那亭子的正中间，迅速收回了目光的同时，紧接着稍稍低下了头，慢慢的磕到了地上，然后又缓缓的抬了起来。

即与他正前方的位置，正是四神兽对称着最中心的位置，看上去坐北朝南，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在那光阵里的是一个老人，一身雪白的青衣华袍，独立而轻轻的挥舞着袖子看着他，三根纤细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尖。

老人的容颜所唤起的尊崇胸怀，绝不亚于一个至亲至孝儿子对父亲的敬意。他披头散发，还留着很长的胡子，两者中间更多的是夹杂着斑白的痕迹。他的头发状貌和胡子极其相仿，正分成了两绺，向胸膛前面垂了下来。

“恩师！我……”少年还不是忍不住先开口说话道，但马上又变的欲言又止。他依旧跪的很端正，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与松懈。

老人看上去，好像完全并没有任何要生气和责怪他的意思，反而悠然自得的伸了一个懒腰，慈祥的看着他笑了笑。

“人生得意几千秋，前人播种后人收，尘世如潮水自流，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老头用他那不是很好听的声音，非常冒失的就做了一首诗，也不知道这少年到底听懂了是什么意思没有。

“恩师，您……您最近都好吗？”少年又毕恭毕敬的问道。

所谓的敬畏之情，往往是要先有畏，才会学着去敬的。你如果打心底看不起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装不成“孙子”。

恩师！？意思就是这老家伙，原来是这小家伙的老师？那好像不管是下跪，还是被吓跪的，都变得那么顺理成章、事出有因了。

“哈哈哈……”老头笑出了声，紧接着又道:“想不到，还有人愿意来看一看我这个风烛残年、苟延残喘的老不死，我心里甚是欣慰呀。”

少年听完这番话之后，马上变得自惭形秽，赶紧又磕了两个头，才敢与老人四目相对。

“老师这话说的，言重了！”少年说道。

“哦！是吗？”老人问道。

“弟子即是来报恩的，也是来还愿的。”

“报恩！？报什么恩？又有何愿要还啊？”老人先是笑了笑，然后才略带严肃的口气问道。

少年马上低下了头，不敢再与老人的目光相视而望去。大概沉吟了数秒之后，少年还是决定了去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头缓缓的抬起，慢慢张嘴准备说话。

“刚刚多亏了老师，生死关头的时候出手相救，弟子才得以保全性命。”

老家伙先是两边的眉尖向上一挑，然后若有似无的转了转眼珠，才笑着说道:“刚刚！？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吗？你已经昏迷了足足有半个月了，看来你现在的能力，明显是大不如前嘛。”

少年忽然之间瞳孔收缩，浑身上下为之一颤，眼睛睁的很大，心里疑惑道:“半个月？意思我就在那地上一动不动的，趴了半个月？”

老家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好了！那些弟子里面，你算是最有良心的一个了，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守规矩，也爱调皮捣蛋，但绝对不会像某些忤逆不孝之徒一样，平时表现的温文尔雅，但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时随地可以大开杀戒。甚至是把那些和他朝夕相处的兄弟们，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的家伙，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的一天，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活着。”

老人双手紧紧握成了拳，眼神中除了愤怒以外，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很无奈和难以言喻的东西一样。也许俗话说得好:“爱之深，责之切！”就好像被自己一手培养的人和事，亲手毁灭的时候，不管怎么样的心情，都只能是久久难以平复的。

少年马上回想起了那些往事，虽然思绪万千，可惜却历历在目，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同时，又会涩中带着无比的恨呢。

紧接着，少年又回想起了“半个月”前的事情，当然他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他完全是被那充满血腥味的“下雨天”，给活活浇醒了的。

他此时非常清楚的认识到了一点，那个已经被自己用恶魔刀宰了的老者，正是出自于师傅口中所说的“爱徒”之手。

少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家伙曾经是被无数身边的人拥戴，也几乎都是被内定为老家伙接班人的人，但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许人真的是很难始终如一吗？当那家伙血洗师门的时候，眼睛里满是那冷酷无情且残暴的眼神，以及嘴角上扬时那邪魅的笑，估计死在他手里的家伙，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忘得了。

明明长了一张天使的脸蛋，但做出来的事情，却可能连魔鬼都不耻和不屑于去做。

等少年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是一地的同门师兄弟，以及那无数还未流干的新鲜血液。当他想去寻找罪魁祸首的时候，却发现硕大的庭院内空无一人，或者说是空无一个活人。

连自己的老师也消失不见了！？

这对少年来说算是逃过一劫吗？可能以当时的情况而言，绝对算是的。正好赶上自己贪玩偷跑出去之际，才免于那家伙的杀手，也许他自己也非常清楚，当时就是误打误撞的避开了，而且是幸运的。

因为那个时候，他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家伙的对手……

“老师！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您没有出手阻止他？”少年好奇的问道，也有可能是存在质问的意思在里面。

老家伙的内心忽然之间一哆嗦，瞳孔也收缩了起来，严肃片刻之后，还是张嘴回答道:“因为当时我是真的不在场！就像你能清楚的意识到，那时你不是他的对手一样，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必须想方设法的把我给支开和弄走。如果当时我在场的话，别说一个，就算是十几个他一起上，我也不可能让他胡作非为、为所欲为。”

少年对老家伙说的话，明显表现的是将信将疑，虽然这个老师从未在弟子面前展现出自己的真实水平，但要是真和自己那个“爱徒”动真格的，那绝对不可能会是一边倒的局面。至少当时在少年看来，也许是这样的，而在我本身看来，徒弟真想超越自己的师傅，那也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以现在来说，这些东西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会造成当时那种血的教训，老家伙肯定要负全责。因为只有那个家伙，老家伙几乎可以说是倾囊相授的，众所周知！爱的有多深，恨的也就有多深。

老家伙收徒弟一向是不看出身的，甚至于很多弟子都是孤儿，少年和那个家伙就是典型的这样的例子，从小就完全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长啥样。

但虽然不看出身，不代表就一定会一视同仁，这也许是管理者的通病所在，要么就是喜欢天赋异禀的，要么就是喜欢能自己马屁拍的舒舒服服的。

偏偏又那么凑巧的是，那家伙是这两者的结合体，不光天资聪慧、一点就透，而且人缘还出奇的好，这就更加让老头子喜欢的不得了。而反观少年来说，不光没有好的天赋，还经常不招人待见，不是今天道人家的长，就是明天揭别人短，他自己也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个反面教材。反正就是一副好事总得“善人”做，哪有凡人做神仙的无所谓样子。

这两人的境遇相同，性格却完全不同，少年很多时候也非常嫉妒那个家伙的存在。

“那……老师！您现在是想要我，怎么做呢？”此时少年的表情也变的严肃起来，字正腔圆的问道。

“杀了他，帮我清理门户。”老头的语气很平稳，但丝毫不带一点感情在里面，就是只有那么简单的几个字而已。

“我……能办到吗？”少年却略显迟钝，疑惑的问道。

也许是因为老家伙总归是自己恩师的情况下，少年每每说话的时候，总是显得那么没有底气，这或许也可能是心存敬畏的表现。完全不像另一个家伙一样，虽然表面恭恭敬敬，但内心深处就根本没人知道，到底是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和鬼主意了。

“你要记住，现在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想方设法的来找你，所以不管是你能办到也好，不能办到也好，都要去逼自己一把，不然除了等死，你也别无选择的余地。”

老家伙说的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脸上的神情道貌岸然，完全不像是和他在开玩笑的样子。

但是不知不觉间，已经“悄无声息”的把少年至于了“正义”的位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