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过去,夜幕来临,魂殿书屋内,亮着烛光。
端着热腾腾的茶杯,子望看着窗外,无心月下花柳之色,他在等奄风,奄风一回来就去探查如玉的消息了。
虽说同属魂门,清、魁、元三殿也紧紧相挨,但三流各成一系,各司其职,他们之间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往来。
如玉是何时进入魂门元流,又是有何动机,有何背景,作为魁流的人,子望自然毫不知情。
奄风这一去就是一整天,直到子望耐心就要磨尽,神情更显焦躁之时,他才快步冲进。
“怎样?查到什么了?”不待奄风说话,子望快步迎向奄风,先问了。
“回魁少,我去元流悄悄打听了,这如玉来元流还真没什么人有特别印象,他们只知道她是两年前中元节之后进入元流的。”奄风说道。
“还有呢,她从哪来来?”子望又问。
奄风得到的消息不多,好似也没多少要点。身份、来历这些,全然问不到任何头绪。更别说动机了,不说奄风,或许整个元流都没人知道。
只不过,有一点引起了子望的好奇,那就是在元流殿,似乎元流长老特别照顾如玉,他不允许任何人打如玉的主意。
当然他自己根本不会去动颜如玉心思,这一点就算奄风不说,子望也很清楚。
如玉两年来几乎都是孤独地过着,很少和别人说话,只是做着该做的事情。直到前段时间,韩渡病倒,如玉才自主提出要去照顾韩渡,元流长老也没多说,一下子就同意了。
这些就是奄风花了一天的时间,东拼西凑,收集来的消息。
自己去的?
子望嘀咕着,突然神情一震,紧张着神情又问奄风,“你说颜如玉是什么时候去元流殿的。”
“回魁少,如玉是两年前中元节后来的。”奄风楞了下,再次回答了子望。
“中元节.........”子望指肚推住了浅凹的额头,自语自语说着。
眉头被皱得紧紧,子望似乎想起了很重要的信息,他愣愣地看着奄风,看得奄风头皮都起麻,他才说道:“奄风,我记得你也是两年前,中元节之后进入魁流的。”
“是.........”奄风惶然,神情错愕地看着子望。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子望这话声音不大,似乎是自言自语,却又像对着奄风说来,因为他的眼睛,在此时仍不肯移开奄风。
“魁少,这只不过巧合罢了,奄风绝不是带着什么动机与目的来的。”奄风颤栗,连忙说道。
“可是..........我没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是不是太巧了。两年前的中元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韩渡那小子就是那时候强行运功,开始走火入魔的。”子望又似自言自语了。
奄风听着这话,额头冒出了冷汗,那张坑坑洼洼的脸皮不由自主地颤抖。他连忙说道:“这个.........属下对这事可是全然不知啊。”
子望没再理会奄风,他走到窗前,眼睛眯得更紧了,习惯性地看住了窗外。
不知何时起,窗外漆蒙一片,风凉嗖嗖地刮着,可以听见轻轻的柳枝花叶的摇曳之声。
子望抬头,看着天际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他知道一场秋雨就要来了。
如此,静站了好是一会儿,子望再度开口,“奄风,你看下什么时候去清流殿一趟,让那边的人过来商量一下,事情出现了变数,或许我们得重新部署计划了。”
“嗯,属下这就去办。”奄风擦过额头汗水,迅速应下,转身就要离去。
“慢,这事明天来可以,我们等下还有事情做。”子望叫道。
“你是说白魁?”奄风转回身子,停住脚步,回过神,他即刻明白魁少的意图。
子望默不作声,点下头,脸色也随之拉下。
“我觉得韩渡这人很可疑,白魁不一定会搞定他的。”奄风小心翼翼地说。
“不管怎样,我们迟一点去,白魁对于猎杀有它自己的一套,能搞定就最好了。如果韩渡两人死了,你知道怎么做了?”子望话说着,眼睑压下,双眸犀利恶毒。
“属下明白!”奄风身体微微怔了下,忙俯首应道。
.........
..
夜变得漆黑一片,天上的乌云完全遮住了月亮,崖角小平屋内点着烛光,韩渡他们也在等子望的到来。
子望的味道,白魁自然清楚。韩渡借着微弱的烛光,透过门外,两眼安然地看着趴在院子里的白魁。
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白魁起了身,跑了进来。
六畜窥穿紧急开启,韩渡看懂了白魁之意,魂魁殿,有两人出发了,来人正是魁少子望与他的手下奄风。
“白魁,你放心,你做完你该做的事情,你就藏起来,一切有我在。”蹲下身,抚过背上的毛,韩渡轻声说道。
话声一落,白魁的眼中就露出了凶恶的目光,似乎它的身心压抑了太多的痛苦,太多的无奈,它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韩渡转身,对着如玉点下了头,如玉会意,烛火在这一刻被熄灭。
时间悄悄地过去,子望与奄风全然不知屋内的情况,他们轻步来到院子外,静静地竖立起耳朵。
静,夜太静了,静得两人都无法分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已经死了?”子望有些耐不住性子,压低了喉咙问道。
“魁少,我怕有诈。”
奄风对韩渡这人,心中一直有着阴影,何况白魁明明清楚他们的到来,为何全然没有一点动静。
难道白魁被杀死了?
猛然间,这个念头惊悚了奄风。
“诈你个头,你看这个院子灯都灭了,说明白魁进入了状态,一定骗过了他们,说不定他们早就被咬断喉咙了,奄风你先进去看看。”子望恶恶地说。
奄风惶然抬起头,看到了子望迷蒙而又焦躁的脸,他点下了头。恶恶地咬过牙,正当他曲身就要往里跳入之时,屋内突然传出了巨响。
那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白魁沉闷的嘶吼,紧接着就是如玉的尖叫,再接下来又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最后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成了,我先进去稳住白魁,你记住,必须一招击晕它。”子望脸上浮起了惊喜的笑容。
“白魁一定要死吗?”奄风脸抽了下,愣愣地问。
“这是长老的大业,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何况白魁只是一条狗。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奄风你别想太多了。”子望神情鄙夷,低声说道。
话说完,子望不再多语,他曲身一纵,跳上了围墙,借势一翻,随即跳下。就在还未落地的一瞬间,他就瞪大了眼睛,漆蒙的院子里,一条影子迅速窜出,快速奔来。
白魁?
它想干什么?
突然间,子望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然而,此时子望的两脚还未落地,他周身没有就力之处,根本无法改变动作。更别说白魁来的这么突然,全然超出他的预料,他只得运气护体,力求伤害降到最低。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从腿骨传来,那是白魁巨大的咬合之力。子望很清楚这种咬合力道的恐怖,这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加强化出的力道。
“白魁,你这是在找死......”.
在这一瞬间,子望彻底愤怒了言语。
白魁被训练出的本事,子望在这一刻终于尝到了味道。
然而,伤害还不仅仅如此,似乎带有灵性的宠更懂得思考,尤其被韩渡点醒后,那种怒火更爆发了它原始的本能。
就在白魁腾身咬下子望之时,身体亦是借着早准备好的惯性,全力一甩。利齿割裂了他腿上的肌肉,子望的身体活生生被甩出,连同被一起甩出的,还有那喷出的血。
白魁一击成功,就如韩渡所说一样,嗖地一溜烟溜到了屋内,钻到了床底下。背叛所带来的恐惧,让它不敢吱声,瑟瑟发抖。
“白魁,你疯了,你给我出来......”
子望站起,迅速用着魂门疗伤止血丹简单处理了伤口。此时的他,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怒不可遏地咆哮了。
怒吼之声惊动了屋内屋外,奄风心头一愣,脸皮一麻,那鸡皮疙瘩是霎那间满了一身。他知道又出意外了,不敢怠慢,忙跳入了围墙之内。
看着子望像从泥坑里爬起来一样,裤腿与手上都沾满了血迹,奄风凌乱了。
白魁叛变了?
要知道,狗是属于最忠诚的一类动物了,而它却叛变了。
这韩渡到底是人还是鬼?
难道这人真的是天命之尊?
奄风算是彻底明白了,也算是彻彻底底地懵了。
冷汗不由控制地从后背冒出,坑洼的脸剧烈地抽搐。
他楞楞地看着屋子内点起了烛光,看着韩渡悠闲地走出屋门,随手关了房屋的门。
“这是......”一转身,韩渡惊讶了神情。
“少给我装蒜,让白魁出来。”子望恶狠狠地说。
“你这是给白魁咬了?”韩渡没理会子望的话,只是继续地惊讶。
“白魁,你给我出来。”子望没有心情理会韩渡,对着屋内怒吼。
哈.......
韩渡朝天大声笑起。
“你笑什么?”子望楞了下,拉下了脸。
“我一直都怀疑白魁的本事,这下我可放心了,果然是一只灵犬啊。”韩渡认真地说。
“敢反嗜主人,我看它是活腻了,你给我让开,我要带它回去。”子望恶狠狠地说。
“不让。”韩渡也拉下了脸。
“.......”
子望神色一变,眼中露出了戾气。
“要教训也轮不到你,我可是紧张着与它对峙了一天,我发现它可是要进攻我们啊。就在刚才,要不是我机灵,还差点被它得逞了,没想到,哈哈......”韩渡说着,又忍不住笑了。
“你有这个心思嘲笑我,还不如让我带回白魁,我替你出出气。”笑声很刺耳,让子望有种作呕的感觉,他强压了怒气,冷漠了言语。
“不了,突然间,我觉得这白魁很不错了,我决定要驯化它。”
“你敢......”
“怎么不敢,难道你想打我,还是想杀我?”
“........”
子望再次愣住,盯住了韩渡的脸,须臾间,他笑了。
“就凭你,刚刚你说你要驯化白魁?”子望脸上露着鄙夷的神色,“如果你能驯化白魁,那白魁就送你了,但是.......”
“但是什么?”韩渡笑着问。
“但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你咎由自取了。”子望笑着说。
“成交,君子一言。”韩渡笑。
“驷马难追。”子望也在笑。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韩渡再次的笑。
子望楞了下,突然间没了笑容,有了被愚弄的感觉,他沉默了。
片刻的时间,子望仍没有回话。韩渡再次用君子反悔,做男人就这点程度,几句相逼,子望一咬牙,点下了头。
一声呼起,如玉匆匆走出,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与白纸,还有放纸的小凳子也被搬出。
看得子望是口呆目瞪,完全迷失了方向。不过韩渡却不理会,他要一鼓作气,直接完成此事。
烛光黯淡,不挡笔墨游龙走凤,短短时间,苍劲有力的字迹一一浮现。搁下毛笔,韩渡拿起契约之纸,轻轻对着契约之纸吹了口气,对着子望笑了。
为何魁少不肯放下高傲的面子?
盲目的自信,轻视已经强大的对手,这是致命的错误。
奄风边上一直沉默寡言,心中早是冷到了极致。他明白,这是没有硝烟的战斗,魁少子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怎料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韩渡这人.......
奄风看着黑着脸,按下血印的子望,心揪得更紧了。
“哦,对了,子望,昨天你那个火灵鸡汤真的不错,谢谢啦。”韩渡接过契约之纸,对着子望笑着说道。
“不用客气。”子望没声好气地说。
“我想,如果子望方便的话,明天能不能再给弄点滋补身体的汤药来。喝过那鸡汤,才知道我的身体真的太虚弱了。”将契约递给如玉,韩渡搓着双手,对着子望笑。
“.........”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看着轻松笑着的韩渡,子望愣住了,就连奄风也呆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