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通亮,点耀着大厅。
厅上的宾主之座、茶几一一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正厅边侧一古琴静静地放在桌上,光亮的琴弦正静静地说着主人的用心。
正厅的另一侧,桐油根雕上放着一盆细叶寒兰,叶姿优雅,清绿悦目。眼下时至初冬,恰值寒兰花开,淡淡幽香萦绕不去,再加上幕墙别具一格的装饰,整个大厅都显得那么的清新雅致。
然而,这客厅的主人,也就是紫兰,她仍是轻锁两眉,静静地看着玄关上才被挂上的那幅画。
那还是颜如玉的画,而这个画上的人名,以及青虹说的那个小子,魂门新门主,这几个字已经在她的口中重复了不知多少遍。
为财?
为权?
还是…
到底那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舍命相报?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萦绕不去,她认为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
或许,是想得太过投入,她的侍从走出,轻声连唤过几次,才把她叫回了神。
“尊主,你这是怎么了,梅三还从没见过您这么失魂落魄过呢。”待从梅三说道。
“对了,三妹,你先等等。”
紫兰一愣,急急说过,也不回答,进了内屋。
留得梅三呆在原地,一愣一愣的硬是回不过神来。直到紫兰换了一身罗裙,半弯着宽袖袍,对着她转了一圈笑起,她才猛然回神,将目光盯住了玄关上挂着的画。
“尊主,你这是…”梅三不解。
淡淡笑过,紫兰从宽袖中取出了一张面膜,轻轻抖开,贴上了脸蛋。梅三顿时醒悟,忙上前帮忙整理。
稍稍一段时间就完成了。
“象吗?”紫兰问。
“尊主号称干面兰,要装谁会不象的,何况本来就有三分神似,为何今日会这么没自信了。”梅三说。
“这次我要出趟远门办件事,孤雪郡的生意就交给你们三姐妹了。”紫兰说。
梅三退了一步,点头应肯。
“还有,现在寒兰开花了,三妹你就帮着长点心吧。”
梅三看着紫兰,再次点头。
紫兰,明面上她是孤雪郡的才女,而实际上她就是孤雪郡那九派一尊的那一尊,千面兰,她是孤雪郡的第一人。
东福客栈、南赢坊、西乐楼,以及黑市,全部都掌握在她手中,在孤雪郡,掌握了四大名楼,就等于掌控了孤雪郡。
对她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银两,要知道整个天罗大陆,超过一半以上的银两都在孤雪郡流通,至于为何会如此,想想便知,本性使然。
所以,一般的人,她不屑交往。
只是,青虹口中的韩渡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其一,青虹是他的师傅,怎么说他也是天罗大陆叱咤风云的人物,就算天下三门,不是一样如入无人之地。而偏偏他这个师傅被这小子重创了,当然,这离不开那个野娃子的捣鼓,不过败了就是败了。
他会受伤,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紫兰很在意,青虹杠上的这个小子到底是怎样一人。
其二,颜如玉,紫兰的心意再明显不过,她喜欢网罗天下有姿色的女人,安排她们在手下做事。而颜如玉心智过人,却又肯舍命相报,这显然有违她的逻辑。
同样是一个人,为何她要这么不一样?
这也是她的疑惑。
四天的时间,紫兰坐着马车,几乎没有停歇,来到了天魂郡。当他来到崖角之时,颜如玉与墨武两人正呆呆地站在院门口发愣,对于紫兰的到来,他们却全然不知情。
已经十一天了,韩渡仍没有醒来的样子。
而且,这一次的昏迷,比起上一次严重得多,他们的心情很糟糕。还有四天,就是门主上任的时间,不说届时会遇到怎样的障碍,现在人如何醒来,就已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此时,紫兰轻轻地挪过小凳坐下,伸起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这个小子。
很不正常。
这是她的一个印象,她从未想过这小子居住的环境会是这么糟糕,不是说是新上任的门主。在她的思维中,她还以为崖角是个静心修养的去处。
哪曾想,会是这般的不堪。
不过,短短的时间,她的嘴角还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因为这小子给他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尤其,那一双大耳,那面容虽然显得苍白无力,可仍掩盖不住他应有的清秀之气。
“面相好是好,就是命犯桃花,难道又是一对痴男怨女吗?”紫兰喃喃自语着,语气带着些许幽怨。
又是少许的时间,她伸出纤纤细指轻轻地搭住了韩渡的脉搏,眉头轻轻锁起,又静静地坐回凳子。
“这凌纱到底在干什么,都这么多天了,为何还不见前来。”
紫兰自言自语的话才落,神情又是一震,突然间一抹红晕泛上脸庞,显得有点窘促。显然,她弄错了她的立场,青虹的指意很明白,就是让她去找凌纱,阻止凌纱前来救助韩渡。
她不杀生。
青虹也没有刻意的要求,似乎只要目的达到就可以。
这个嘱咐,她此时才完全记起,或许心中有些许的恼火,她白色的牙齿,轻轻地磕住了下唇。再次看过韩渡死寂的脸,她轻轻将小凳移回原位,慢慢走出了门外,捡起了一颗石头,细指一弹,撞上了院子的墙,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门外的墨武与颜如玉匆匆而进,躲在屋角的紫兰清晰地看到了画上的人,确实人如其画,有国色天香之姿。只是这一刻那深锁的眉头,黯淡的面容,焦虑的眼神,突然莫名地让紫兰心中一痛。
只见得院墙的顶头一阵清风吹过,带起了点点粉尘,一缕轻纱没去,紫兰已悄悄离开。
夜,很深,也很静,只有萧瑟的风在轻轻地吹,述说着冬的萧瑟。
魁流大殿空空荡荡,不见一人,只听得吱的一声细响,一个柔细的身姿迅速挪进,轻轻关上了门。
窗外黯淡的月光投进,慢慢清晰了这人的脸庞,她正是紫兰。不过,她此时的模样已不再是孤雪郡时的才女模样,而是一个真得不能再假的颜如玉。
她穿过正殿,走过通廊,来到偏殿,将目光盯住了最为角落的房间。那是凌纱的住处,在离开崖角之后,她已经暗中将这个调查清楚。
凌纱,在韩渡出事之后,变得更为沉默寡言。
她一定是在纠结,该不该救韩渡,虽然紫兰没有见过凌纱,可是她却很清楚,凌纱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这是原则上的问题。
只是,这纠结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紫兰眼神厌烦过,就变得犀利,洁白的牙齿又一次轻轻咬着下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迈着轻盈的脚步,闪到了凌纱房间的窗户边,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竹管,里面灌满了至人昏迷的药粉。
她要带凌纱离开这里。
竹管被轻轻抬起,捅破了那一层薄薄的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