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早听人话，不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这是壮汉对奄风说的话，不象安慰，不是劝导，倒是带着嘲讽的味道。

奄风这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天下竟会有如此不自量力之人。

借着漆蒙的夜色，他们明明看到了奄风眼中的恐惧，是那种几近绝望的恐惧。可他并没有一丝退怯的意思，反而真气全开，大有放命一博的气概。

奄风这种行为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眼中虽闪过惊讶，可短短瞬间就极尽了不屑之意。

“你会死的。”壮汉笑了。

青虹的来头，他们三人并不太知晓，只是他大闹魂门的事，他却听到耳朵起茧。

所以，青虹的能力，他们绝对相信。

青色的光，晃动的速度很快，可还迟迟不到，这是因为他并没有作直线运动。至于为何如此，距离太远，夜色朦胧，除了那点莹莹绿光，奄风除了诧异，只能将目光再次投向凌纱。

他想说服凌纱先走，却不知如何启口，又听得壮汉嘲笑，奄风恶狠狠地扭了头，眼中流露的凶光，吓得三个大汉又连退了几步。

“奄风，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别逞能，枉送了性命。你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我也有我逃避不了的现实。

既然，你我各有宿命，又何必苦苦相缠下去。再说，他们说得也对，相由心生，心恶自然面丑，我是不会喜欢心恶的男人。奄风，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凌纱难得说上几句长话，可即便是这长话，也仍是没有半分温情的冷漠。

奄风错愕，呆呆地看着凌纱，明明是他想凌纱走，凌纱却用这种方式让他走。

“真是不要脸，不说我们，现在是人家赶你走，你还不走啊。”

壮汉大笑，笑得差点连气都连不上，突然间脸涨着憋得通红，一口鲜血就呕出。

他剧烈咳嗽起，差点被自己呕出的血呛死。

奄风本来就是致命的攻击，要不是他们一开始就心存戒心，拼命防御，不曾冒进，他早是横尸此地。可是，太过于落井下石的兴备，还是让他引发逆血上袭，再是突然间呛口，那种苦痛，让他痛苦着弯下了腰。

只是，奄风对于这些一点也不关心，听完凌纱的话，他的身体僵了好一小阵才回神。

“你走吧，不走伱会死的。”奄风惆怅。

“你放心吧，你所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凌纱的言语很坚定。

奄风无言以对，而那壮汉显然很希望奄风离开，才缓和了面容，他又开口，“凌纱都和你说了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走或许还有机会活着，要是还不走就什么都没了。”

一定会死的。

凌纱，他很清楚。

奄风面无表情地转身，那张脸转瞬就被拉得很沉。

他不会走的，即便是死，他也不会走，这个觉悟，奄风一直都有。只不过，他想做的是，在他死之前，必须先让这三个人先死。

三壮汉惊惶，移着脚步想要往后退去。

轰，一声巨响传来，他们惊悚着停住了脚步，也不顾奄风的杀气，眼中透出了更为惊悚的眼神。

“为何会这样？”

几乎同时，三壮汉失声。

那声巨响，奄风听到，还有紧随而来的气浪，奄风更能感觉到，他撇过三个壮汉惊悚的脸，慢慢地转了身。

就在这瞬间，他也愕然。

青虹一直想着要往这边来，奄风这才看清楚，他之所以没有过来，是因为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

是白衣少年。

即便现在的夜色依然昏暗不清，可他还是看到了那一把如皓月般光芒的剑，即便他看不清那个伫立在大树半腰的身影，可他可以确定，这人就是白衣少年。

也只有他，才有这个本事。

这是很强悍的一击，就连那木桶大的树干，都承受不了这种攻击，它正响着撕裂的声音，缓缓倾斜，缓缓倒下。

那道绿光再次莹亮，奄风可以感觉到青虹正在站起，他转过身，又一次想向这边冲来。按着奄风目测，这是接近二十丈的距离，按理说应该还是很安全的。

起码，连着刚刚，他已不止两次见识过青虹的本事了。

只不过，这种想法，在下一刻就被颠覆。见着闪着青光的重剑，在雪地掀起漫天的雪花，仿佛要割裂大地一般，他才知道，这种力量是何等惊人。

尤其是那速度？

已不是快就可以形容，那简直就如流星眨眼划过万里夜空，顷刻间就无迹可寻，顷刻间也可让人灰飞烟灭。

要是青虹在演武场使出这等本事，奄风可以肯定，就算十个韩渡，百个韩渡也不够死。或者可以说，整个魂门所有的人一起参战，也是在顷刻间就灰飞烟灭。

这不是罗门应有的能力？

青虹是不渡人。

在天罗大陆上，鬼神他无缘遇见，至少不渡人的传说，一直都在。

因为不渡人是痛苦的，据传闻，还是那种极端的痛苦。只有在这样人，才会爆发出那种排山倒海的力量，令人恐惧，令人生畏。

而且，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在一秒之间就解决自己，然后........

在这一霎那，奄风瞳孔瞬间放大，惊悚到极致。

只不过，悲剧没有发生，一道白光以更快的速度拦下了这股杀气，奄风那颗吊起的心重重跌回原位，身体一下就有了虚脱的感觉。

战斗，仍在继续，青虹很顽强，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两股青白的光芒仍在剧烈交织着。

奄风怔住，三个壮汉也怔住，就连凌纱冷漠的脸也有了变化。到底她的心中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只是可以看到她那一张在颤抖，不由人意的颤抖。

就如奄风一样，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

而这些，仅仅只是他们在看这一场战斗，他可以感觉到整个身体的肌肉在剧烈的抖动，他的心就如要跳出胸腔那样的狂乱。

青虹与白衣少年的身影根本无法看清，奄风能看到的只有绿光，那把剑晃出的绿光，时不时要向着他这边冲来。那道白光却疾速制止，两道刺眼的光芒疾速交集撞击，蹦出星火，又一次弹开再碰撞。

会赢的。

奄风慌乱着，想要祈祷，却已完全集中不起心神。

战斗他们不知何时拉开的序幕，却在整整一刻钟过去，才缓缓谢下帷幕。

仍旧是浓浓的雪尘中，可以看到那道绿光变得暗淡，随着剑光的移动，可以感觉出青虹在疲惫的直起身子，然后，那道光慢慢移去，渐渐失去踪迹。

最后，才是屹立的那一道白光，几个纵越，也在瞬间失去了踪影。

结束了。

奄风松了一口气，回头将眼光盯住了那个壮汉，那是带着杀气的目光。

“得饶人且饶人吧。”凌纱察觉到，她皱了皱眉头。

奄风侧身，默默点下头，随后才转过身，对着三人说，“你们随我来，我问你们件事。”

三人不敢动身，呆在原地，见着奄风走到破庙门口，他们才战战兢兢问起什么事。

奄风停住身子，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了他们一眼，径自进了破庙中。

屏障已失，又是身带重伤，三壮汉相互看过一眼，恶恶地一咬下唇，跟进了破庙中。

“你想问我们什么事情？”壮汉问。

“何必呢，早听人话，不就可以安全离开了。”奄风冷冷地说。

三壮汉大惊之后，面如死色。

“难道，你不想知道青虹为何要找凌纱吗？”壮汉冷冷地说。

“想。”

奄风冷着脸，向他们走进，只是还未等他们再次说话，他就已经出手。

“但是，我更想你们死。”见着三人倒下，魂归西去，奄风才冷冷地说起。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杀他们了吗？”

话声传来，奄风回头，惊讶地看到凌纱站到了破庙的门口。

“我不是杀他们，我这是超度。”奄风回身，低着头眼光不与凌纱交集，向着门外走去。

凌纱没理会奄风，缓缓走进庙内。她只是抬着头，借着庙内的火光，看着那一尊残破的古佛。

当奄风与她擦肩，她才茫茫独语：“奄风，你错了......”

话声很轻，却很沉，奄风身体一怔，停住脚步。

回过身，当他的眼光随着凌纱的视线，也盯住了古佛之时，他就呲起牙，露出凶恶的神色。

这是一尊古佛，纵然一身蛛丝尘网，颓败不堪，可这尊佛却在笑，只是佛的眼角下却被多雕刻了两颗的泪珠。

这是笑得落泪的古佛。

“你在笑我，看我这样很搞笑是吗？”

奄风的脸愈加难看，看着古佛，怔怔地问。铭刻在脑海中，那些父亲的叮嘱，在这一刻全然被遗弃，他的心中只存无尽的怒火。

“不搞笑，可是你再这样下去，你会成魔的。”凌纱冷漠。

“人魔本就一线间，能让人变成恶魔的永远是人，是我错了吗，即便是错了，我又何惧成魔。”

奄风冷冷地看着古佛，双眼凶恶着泛红。

凌纱惊容。

当她侧目向着奄风望去，奄风已低头快步向着庙外走去。

仍是那一堆渐弱的篝火之光，印在奄风的脸上，凌纱突然间看到了莹亮的光芒。

她亦是沉下脸，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