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宸社?”张无锋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那是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噢……”虞梦客仰起头闭眼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接下来我说的东西,只有我们虞家史官知道,因为自琰国以来,关于以前的历史都经过了一些修改甚至雪藏,我要说的这件事牵涉众多,你要知道它的严重性。”
张无锋闻言,眼睛扫了扫周围,虽然马车这里被严密把守,没有通报就算鸟都进不来,可他还是四处观察了一下才缓缓地说:“我知道了。”
“琰国上一朝国号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听母亲说过,槿国。”张无锋点了点头。
“这槿宸社的槿字就是槿国,”虞梦客把自己手边的地图拿起来,“而槿宸社的宸就是昊苍的一个府。”
“只是一个府吗?”
“你可别小看了这一个府,这个宸府可是昊苍草原上最强大的府,在昊苍草原的北方,有着‘北雕’之称。”
“故事发生在槿国开国的时候了。那时候大家混战,谁也不服谁,槿国的开国皇帝最先明白了一个道理,靠单独的势力永远无法统一其他的势力,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孤身前往昊苍的宸府。他当时可是一方豪杰。”
“大魄力。”张无锋评论道。
“当时昊苍也一片混乱,特别西部临海,有着“妖狼”之称的狄府,意欲反攻中原大府,当时中原大府也人才凋零,官员腐败。宸府的人早就看不下去了,可群龙无首,孤掌难鸣,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而这个时候,槿国开国皇帝来了。”
“宸府的人见他孤身前来,都颇为感动,双方的理念一拍即合,他们定下了盟约,约定双方皆为永不背叛的盟友,在平定天下之后,昊苍与槿国以东天脊为界,平分天下。他们这一批高层人员自发组成了槿宸社,以维护盟约。”
“但世事无常啊,槿国最后延续了三百年,也终究乱于西北。”
“西北?”
“这个今天咱们先不说,你以后自然明白西北的利害关系。这是每一个在东天脊以南的国家的国之命脉。”
“槿国灭亡后,你也知道,琰国开国皇帝不依靠任何一方势力而最后平定四方。在某个方面来说,也算是超越了槿国开国皇帝吧。但值得注意的是,在槿国统治的时候,因为槿宸社的原因,昊苍四处征伐,却从来没有南下过东天脊。到了琰国之后,槿宸社也销声匿迹,在开国十一年的时候,昊苍的人第一次越过东天脊,打到了西北。也由此,琰国开始大力重振边关防卫。当然这些又都是后话了。”
“但槿宸社只是销声匿迹,并没有完全消失对吗?”张无锋突然发问。
“应该是这样的。但我也不能确定。”虞梦客摊摊手,“槿宸社太神秘了,它的传承也不为人所知,也就是因为我是史官的原因,才知道这件事。”
“除了史官,还有谁知道呢?”张无锋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他紧张地发问。
“皇帝是有权翻阅史书的。还有宰相,还有……可能一些偷偷溜进史官府的人吧。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槿宸社……是大患啊。”张无锋皱紧眉头思考着,槿宸社好像就是一个飘荡于历史之中的幽灵,它是极其强大的不确定因素,对于张无锋这种人,他必须去了解。
“虞大哥。”张无锋忽然说到。
“怎么。”虞梦客其实心里猜中了张无锋想干什么了。
“我想留下来。”张无锋道,“我感觉槿宸社是我必须要找到的东西。”
“你确定吗?昊苍很危险的。你这么年轻,人生还长。”
“可我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我不能很老了才能完成我应该完成的事。”张无锋站起来,向虞梦客深深一拜,“人生其实就是几个决定而已。”
“我也留不住你啊。”虞梦客拍拍张无锋的脑袋。
“虞大哥,你的打算呢?”张无锋问。
“继续访问啊,这些礼节不能省的,完了之后,我就应该回国了吧。”说到回国的时候,虞梦客顿了一下,张无锋知道他在想什么。
“遮水姐姐呢?”
“她……我希望她能和我一块儿回去。”虞梦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不违反天派的宗旨。”
“虞大哥,在你心中,遮水姐姐真那么重要吗?”张无锋看着虞梦客。
“呵呵呵……”虞梦客小声地笑起来,笑了一阵子,又慢慢收敛了笑容,脸上的神色严肃起来。张无锋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早就做出来决定了。
“是的。”虞梦客回答。
“那你就应该舍弃琰国史官的职位,什么也不管,和她在一起。”张无锋顺着说下去。
“是啊,我会的。”虞梦客笑着说,“在这之前,我得把这把剑还给师父。”
虞梦客轻轻握住他从不离身的平天剑,剑身上总是暖暖的,那是卫新的意志。
“原来是这样。”张无锋默默点头,“我还想问一句,虞大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决定的?”
“嗯……”虞梦客想了想,“谁知道呢?可能是刚才决定的,也可能在我见她第一面时决定的。”
张无锋无声地笑。
“对了,你要走的话,我还得给你一样东西。”
沉默了一会儿,虞梦客将手探进他宽大的袖子里,慢慢摸出来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这是……”
“它叫龙奴,是我师父第一次见我时送给我防身的。”
张无锋接过那把叫“龙奴”的匕首,它一点也不漂亮,但却让人能实实在在感受到它的危险,刀身匀称,刀锋韧薄,刀柄粗糙,握感实在。它全身都朝着一个目的而造——杀戮。
“好家伙。”张无锋收下了匕首,再向虞梦客一叩首,但这次虞梦客伸手拦住了他,“生分了,要是再拜,就把刀还我。”
张无锋歉疚地挠头,然后急切地起身走进帐篷里,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杯酒。
男人之间就是这样的,他们心里的感情的丰富其实根本不亚于女人,但他们就是说不出来,有时候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话到嘴边了,也会硬生生地卡住。所以他们只好喝酒,嘴里包着一千句一万句话,借着酒也能咽下去了。
虞梦客接过张无锋手中的杯子,他瞥了一眼张无锋,那张年轻的脸上总是感觉灰扑扑的,别人都觉得张无锋高傲而冷清,只有虞梦客觉得他孤独而悲凉。当初在那个西北小镇上,他见到的张无锋就是这幅模样,而到现在,张无锋还是不变。或许是因为童年的遭遇把他从这个世界剥离出来了吧,可能在他无助地被淹进粪坑的时候,他就彻底地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冲动。什么冲动呢?年轻人的冲动。年轻人的冲动是什么呢?一种是和爱人一起躺在草地上时天上壮烈翻滚的火烧云,一种是月黑风高时独自一人杀入敌营时翻滚的披风。
“叮。”张无锋碰了一下虞梦客的杯子,将虞梦客从想象中唤醒,两个年轻人郑重地互相敬酒,左手持杯,右手按在胸膛上,这是古老的贵族礼仪,用来表明自己的忠诚,在古时候,行过此礼,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对方。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艾若回家的一路上都在恶狠狠地咒骂这件衣服,他听过吟游诗人的讲述,这种场景原本该是势均力敌的谈判,他准备了一大段的关于“主人,家臣,契约,朋友”的说辞,准备在关键时刻来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演讲,结果因为一件衣服变成了单方面的耻笑。
他气呼呼地来到自家的帐篷前,正准备掀开帘子,却听见里面却传来了一些陌生的声音。
“法热,我只要那件衣服。”一个男人在咆哮。
“你……奎因,钱我已经还清了,按照公法,你这是犯法的行为!”
艾若心里一沉,一下子掀开了帘子。
帐篷里一片狼藉,奎因·吉尔伯特,和他的三个强壮的家臣站在帐篷里,法热·索尔德护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娜拉见到艾若一个人穿着那件衣服进来,眼里露出了紧张绝望的神色。
“看看是谁回来了?艾若·索尔德,法热·索尔德之子!还带着我要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奎因大喊到,疯狂的笑声颤动着他翘起的胡子。
“奎因·吉尔伯特,我们家已经把钱都还清了,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你要是还要撒野,别怪我不客气。”艾若·索尔德慢慢地说道。
“哟,侄儿,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奎因蔑视地看他,“你不过只是一个马刀班的差生,我这三个小伙子,可都是马刀队正经退役的军人,你确定要这么说话?”
“也就是说你要撒野了。”艾若·索尔德沉声道。
“艾若,快走!”娜拉喊到,“去求求那位大人!”
“什么人也不好使!这可是昊苍近山府!我吉尔伯特家的地方!我要说牛奶是黑色的,它也就得是黑色的!给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