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掌一沾即松。
左手五指弯曲,柳生但马守将刀锋一把攥住,斜向里一撇一扯。
手掌向前滑去,指尖在刀身摩擦出一连串刺耳尖锐声响,难听至极。
右手顺势提起,五指并起,化掌为刀,虚虚一晃,向前递去。
柳生但马守要以碎骨掌催动杀出杀神一刀斩。
只不过他学了方才段天涯手法,没有惯用手刀,而是以掌为剑。舍弃了暗劲的阴柔变化,纯走刚猛路数。
段天涯武道根基扎实,剑术精妙,却没有成是非的浑厚内力与金刚不坏神功傍身。
如果中上一掌,就算有双龙丸在手,也是回天无力。
没有呼啸掌风,然而顺着其中指延伸而去,却能看到段天涯衣衫紧贴心口,向下凹去。
随着双方距离拉近,凹陷愈来愈深。
肌肤泛起一层鸡皮。
段天涯猛然张嘴,深深呼吸一口空气。
心脏跳动,皮肉反弹,衣衫瞬间恢复熨帖平整。
段天涯右脚垫后,左腿顺势后撤,身体侧偏,将自己与柳生但马守手掌距离拉远。
左脚方一落地,段天涯便是一蹬,腰身发力,挺身向前。
和之前不同的,就是左掌再次多出那口精钢软剑。
随意一抖,软剑化为一条银蟒,向着柳生但马守黧青手臂主动缠去。
裴文德与柳生飘絮对视一眼。
两人身形同时跃起。
柳生飘絮刀不出鞘,刀背一挑,向自家父亲右掌腕部架去。
裴文德自是掠向段天涯。
相比起柳生飘絮来,他要显得轻松写意,手不沾兵,只是递出两根手指,向着那一团银光探去。
双方决战,瞬时变为四方混战。
气劲所至,衣袖翻卷,尘土飞扬,让人分辨不清。
屈指一弹。
银光一定一颤,更加眼花缭乱。
裴文德丝毫不去理会,甚至根本看都不看剑光晃动,只是凭借感知,抓住于他而言“显而易见”的剑气轨迹,兴之所至,一弹再弹,接连一十三次。
力道先重后轻。
到得后面,几乎轻如鸿毛。
然而,每次弹指落下,都是一次巧妙叠加,声势非但没有减弱分毫,反而越发迫人。
银光先是恢复平静,露出软剑形态,然而晃动更加剧烈,目不暇接。
只是此时,这口精钢软剑早已不是段天涯所能控制,早已被裴文德夺去主权。
“裴兄,你这是何意?!”
五指快速一松,不待软剑向下落去便又重新抓住。段天涯强行压下着剑身传来的那种直欲让人吐血的难过,沉声问道。
轻笑一声,裴文德没有做出回答,右手两指忽然收回,然后双臂张开,大袖飘飘,向后倒掠而去。
柳生飘絮和他相错而过。
脚踵发力,身子随之一旋,时隔数日,裴文德再次对上了柳生但马守。
眼睁睁看着女儿忽然插手,然后又忽然抽身,气急败坏的柳生但马守正要鼓起重新杀向段天涯,就看到裴文德替换了柳生飘絮位置。
左掌一松一按,将段天涯武士刀逼回,柳生但马守额头皱纹更深数分,冷冷看向段天涯。
虽然他亦不清楚自己女儿怎么会与裴文德联起手来,但是眼下双方意图却是显露无遗。
若是不能将两人逼退斩杀,必然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狠狠缠着自己,将自己耐性决心等消磨殆尽,最终使得自己与段天涯的这一场决斗无疾而终。
这一次,不但要胜,而且还要够快。
想到这里,柳生但马守用力一咬舌尖,腥甜气息填满口腔,同时出手如电,左掌对着数处要穴狠狠拍下。
嘶拉裂帛声响起。
柳生但马守一身本就凝练雄厚的气血再次沸腾起来,透体欲出。
数点金光从体内弹出,落在地上,现出本来面目。
是七根金针,纤细如发,柔软似棉。
金针渡穴,这七根金针既是导引刺激气血之用,更是和船锚镇物一般,有着封禁镇压之力。
一旦解开,那些翻涌气血就再没有钳制,宛如洪水决堤,一泄千里。
当然,如此一来,这金针渡穴的时间必然也会因之缩短,从巅峰处跌落留下的后患也会更加严重。
看着那一抹森寒刀光,裴文德神色稍加郑重几分,然而依旧没有拔剑出鞘,只是虚虚提起双手十指,护在身前。
十数根红线如蓬散开,在空中纵横交织。
刀光尚未催动到鼎盛地步,便已然落入这一张红丝蛛网当中。
蛛网凹陷,反向凸出,红线不断拉长,但却始终没有断开,反而柳生但马守刀光却是显见放缓,不若先前凌厉。
不待柳生但马守变招,裴文德骤然加快动作,右手抽回,左腕一转,蛛网随之一翻,将长刀彻底裹起,然后俯身前冲。
右手五指在柳生但马守胸前轻轻一拂。
去向轨迹,和他先前动作一般无二。
裴文德指尖凭空多出寸许红芒,如蚕吐丝。
只是眨眼功夫,红芒便已透过衣衫融入柳生但马守肌肤,消失不见。
运转气机震断左手红线,裴文德双手负后,盈盈脱离战圈。
“噗!”
黑红血水喷出,在空中溅射开来。
柳生飘絮与裴文德心有灵犀,几乎同时结束了与段天涯的无益缠斗,与他并肩而立。
感受着自家父亲气息瞬间跌落下去,柳生飘絮好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越是与裴文德接触,她便越觉得裴文德高深莫测。
她对于金针渡穴的利弊自是再清楚不过。
本来她不过是想着拉上裴文德,各自拖延段天涯与柳生但马守一段时间,等到自家父亲内力消耗大半,自然就胜不过段天涯。
到时候她再以柳生雪姬妹妹以及对段天涯救命之恩的双重身份转圜,代为求情,让段天涯下不去手。
只是她没有想到,裴文德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不过照面功夫居然就将正处巅峰近乎无敌的柳生但马守直接击败。
除去那一口自己逼出的淤血外,柳生但马守身上再无伤势。然而气势却是直接跌落到与未曾习武的常人一般无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