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义诺先去镇守司衙门招呼了两个执事衙役,让他们带路,一行三人往城西门而去,正准备出城时候,但见一道矮小的人影窜了出来,挡在李义诺身前,直囔囔道:“我就知道你要走这个门,果然让我堵到了。”
李义诺定睛一看,却是陶夭这个小姑娘,他没好气道:“你跟来干嘛?你不是要去钓鱼吗?”
陶夭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钓鱼是小事,抓鬼才是大事!”
李义诺见小姑娘一脸你去哪我去哪的表情,一阵头大,便道:“行,你跟着,要找到鬼,你待在我身边,别乱跑。”
陶夭一脸你很上道,我看好你的表情,屁颠屁颠的跟着李义诺身后,叽叽喳喳的乱问些“鬼丑不丑?”“他会说话吗?”“他怎么吃人啊”之类的奇奇怪怪的问题。
李义诺一边敷衍着她,一边跟着带路的执事衙役往乱葬岗而去。
小一会,便到了乱葬岗,却是一片荒野,上面突兀地冒出了几个丘陵,像坑坑洼洼脸上死灰复燃的痘痘一样。执事苏三郎指着荒野边唯一的一幢院子道:“李郎,这就是义庄,县里无名无姓的尸首大部分在这收殓,然后葬在后边的山岗里。住在这的是一个叫孙瘸子的老头。”
几人走进没有门的院子后,苏三郎又自告奋勇的道:“李郎,你这等等,我和谷平去找找那孙瘸子。”便边还高声喊着“孙瘸子...”,边往房子走去。
李义诺边等边打量着这长满杂草的破落院子,要不是围了圈篱笆,估计没人能猜出这里还有个院子,他同时用神念扫了扫四周,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松着大半头发的孙瘸子一瘸一拐的被苏三郎引了过来,孙瘸子见礼后,开口道:“李郎,这乱葬岗近来到没什么异常,上个月刚才开坛作了法事。就是这个月北边的山岗坟墓不知道怎么塌了不少,我去看的时候,发现不少爪印,可能是野狗还是什么东西刨塌的,至于鬼怪作祟到是没。”
苏三郎很有眼色啊,到省了我不少口水,李义诺思量道。
本来还有点害怕的陶夭当时就不满意了,说好抓鬼的,现在改抓狗了,我牛皮都吹出去了,到时候附近三条街的孩子怎么看我,回头他们叫我抓狗大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她面无表情地对孙瘸子道:“你好好想想,这乱葬岗怎么会没有鬼?”
李义诺奇怪地看了陶夭一眼,这丫头居然比他还热情,上个月刚做了法事,难怪他神念扫过时发现这乱葬岗居然很“干净”。
像乱葬岗这些容易产生鬼怪的地方,合格的地方官都会定期对这些潜在的危险地方净化,方式一般是祭天、开坛做法等,甚至开坛做法这样的活动还被划分到了镇守司,只不过上个月李义诺在养伤,根本没注意这回事。
李义诺懊恼不已,但也不想白来,便道:“走,去那边山岗看看怎么回事。”
陶夭拔着小短腿追了上去,边道:“不再问问吗?说不定就有了...你等等我...”
苏三郎几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李义诺着屏息,拿着根随手折来的树枝划拉着一具露出一半的棺材,这似乎是一座新坟。被巴拉出的棺材一角已经被什么东西咬出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口子,里面的尸体却不见了,只留下几片破布挂在上面。
陶夭战战兢兢的靠了过来,见是个空棺材,忙拍了拍胸脯,吓死了,这会她已经有点后悔了,这和当初想的不一样啊。
李义诺闭眼感应了下,对跟在陶夭身后的几人道:“你们看着她,我去去就来。”话未落音,人影已经闪出数十丈。
小一会,李义诺便来到一个人高的山洞前,他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星夜剑,因为洞里面已经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咆哮声。
李义诺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进洞去,但见他指尖灵光一现,抬手一招“灼华”向洞内激射,人却后退了好几丈。因为在灼华放出的瞬间,他就感应到里面的那只猛兽在往外冲,似乎它也明白,在洞中吃法术可不是个好办法。
拉开了距离的李义诺这才看清那只野兽长什么样,赫然是一只巨狗,这只狗看起来有李义诺腰高,一身破破烂烂的毛皮被李义诺“灼华”烤了一下后就更难看了,像一块湿抹布掉到灰尘堆里,粘得这一块那一块。但它四肢却十分粗壮,上面精肉虬结,眼中还有绿色幽光闪烁,它龇着牙,低声咆哮,口涎从巨大犬齿旁流下,看起又恶心又凶恶。但这只巨狗并没有追击离开洞口的李义诺,只是在洞口咆哮徘徊。
李义诺挑了挑眉,这只妖化的野狗似乎守着什么?不过不管怎样,李义诺都不准备留那只巨狗,否则等这只吃过人的巨狗成了气候,那方圆几十里的人畜就要倒大霉。
李义诺横剑于胸,左手凌空虚划着玄奥的轨迹,但见李义诺身前出现了一个虚幻的灵光团,两点白光在其中浮现,他们相互追逐,相互嬉戏,并且越来越亮,速度也越来越快,到最后肉眼只能看见一条条光线了,此时整个灵光团都因这两个白点的高速运转而震荡不已,似乎就要破裂开来。
李义诺感觉有些吃力,不能在蓄力了,他低喝一声,左掌猛推,震破了灵光团,那两点亮眼的白光在摆脱束缚后,带起惊人的气浪,“呼”地呈螺旋状盘旋着向那只巨狗激射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
那只巨狗站立的洞口已经出现了一个半丈方圆的大坑!
“汪...”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只巨狗后半个身子直接爆裂了,血肉凄厉地洒满了整个地面,残余的波动还将它半截身子掀飞了三四丈。
李义诺倒吸了一口气,他也是第一次将这招“白石击”用于实战,效果居然这么惊人,虽然要施法时间有点长。他略微平稳了下灵气,闪身追去那只巨狗抛飞的地方,准备结果了它,但接下来这一幕却让李义诺迟迟下不去手。
那只巨狗喉咙里发着“汪...汪...”的哀鸣,拖着残躯往那藏身山洞慢慢爬去,
一步,
一步,
又一步,
身后拖着一道凄厉的由血和内脏组成的痕迹,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因为山洞里有它需要守护的东西。
一步,
一步,
又一步,
但它倒在离山洞丈许的位置,再也没有起来...
这一幕让李义诺莫名畏惧,他咳嗽了一声,似乎想打断这种感觉。不过在他进入山洞里后,眼前的一切让他久久无言,而那种隐约的畏惧也转为敬佩,这是一只忠犬。
山洞里除了一具快腐烂的尸体,一堆散乱的骨骼和几条从其他尸体上扯来的腐烂胳膊外,什么也没有,而那具完整的尸体左臂被利刃斩断了,他缺了一条胳膊!
等到陶夭胡搅蛮缠地说服了苏三郎几人,又随着爆炸声找过来时,李义诺正在挖坑,他准备好好埋葬了那只巨犬,把它和他主人埋一起。
陶夭边喊着“哇,好大的狗!”边跑了过来,见李义诺站在一个坑边傻呼呼用御物决搬着坑里面的石头,便道:“你在干嘛?掉了宝贝?”
李义诺瞪一眼陶夭道:“我准备埋了那只巨犬,这是一只忠犬。”他又对后面的几个人道,“三郎,你们进山洞看看那具尸体认识不。还有,孙瘸子你看看能不能分清那几条胳膊和尸骨是谁的,帮他们埋回去。”
陶夭一听有尸体,立马缩到李义诺身后,再也不敢冒头。
苏三郎返回来道:“李郎,我们三人都不认识,但这人身上有个金钱帮的印记,想来是金钱帮的人。”
李义诺皱了皱眉,道:“金钱帮?那是什么?”
苏三郎解释道:“城里的一个帮会,东市是他们的地盘。帮主叫做银半两,据说他就是靠半两银子起家,现在明面上有两座酒楼,四条海船。金钱帮是他和城里的几位富豪立的,城里地盘只有东市这一块,因为他们主要跑海。”
“不过最近好像金钱帮准备插手盐事,已经和当地盐帮大大小小打了数仗,估计那具尸体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不知道他怎么在山洞里。”
李义诺很满意,有个地头蛇就是好,消息一问就知,他记下了苏三郎这个人,至于那具尸体怎么出现在山洞,应该是那只巨犬拖过去的。
李义诺对苏三郎点了点头,又道:“还得麻烦你们了,你们两跟着苏瘸子回义庄搬具棺材来,草席也带些,把那些尸骨分好埋回去。”说着又取出几两银子,递给了苏瘸子,“这是棺材和席子的钱,不够再找我要,多就拿去喝酒。”
苏三郎等人当下也不迟疑,一起义庄而去。
陶夭见李义诺安排完了,又低头继续挖坑,有点气闷,拿手指戳了戳李义诺,道:“这是怎么回事?又是狗,又是人,还什么金钱帮的。”
李义诺边继续挖坑,边对陶夭道:“这只巨犬的主人应该是被盐帮的人杀的,然后抛尸在这一块。那只狗找了过来,一直守在他身边。可能也是这段时间它不知怎么地激活了妖怪的血脉,嗯...应该是这段时间激活的,如果早就激活了,这个人应该会将这只狗带在身边,那可是一个不小的战力。激活血脉后那只狗把那具尸体拖到这个没有雨水山洞里,可能它不知道自己主人已经死了,以为那个人还会醒来,就一直守在这。或者是妖怪血脉让它聪明了些,它可能认为自己主人没醒过来的原因是少了一条胳膊,只要接上条新的他就会醒来,所以它一直偷新下葬的尸体,留下胳膊给他主人接,其余的饱腹,但一直接不上,它主人也一直没有醒。”
陶夭“啊...”的一声,愤怒的捶了下李义诺,道:“那你还杀了它?!”
李义诺语气也不高,道:“我开始也不知道是这回事,不过,那只狗吃过人肉了,不能留的。”
陶夭也无言,她人小见识却算丰富,一只激活了妖怪血脉的食人巨犬对普通人而言是一个巨大的灾祸,因为没人敢保证它会一直守在这,一直只偷尸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