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白哲随手一提木剑，挡住从上方劈下来的钝刀，看着一脸凶相，眼带血丝的匪徒，剑顺着刀一撩，然后笔直一刺，点碎了他的喉咙。

看着他透着些迷茫惊恐的眼神，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在空中就死去了，明明还有那么多……

周围手持凶器、锄器围上来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停下脚步，凶狠的表情僵在脸上，给人一丝好笑，那为了营造恐怖氛围，而故意碰撞灌木发出的声响渐渐平息。

所有人都在等，等待面前的白衫剑客的决定，是同他们的老大一样死去，还是允许逃走，继续活下去。

白哲的手很稳，停留在软倒在地的尸体喉咙前，一动不动，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紧接着白哲缓缓抬起来头……

“跑！！”

……

“啧啧，看样子你对杀气的控制不行啊，连一个普通山贼都能看出来。”

沉默着运用真气将尸体搬到一处，指含真气在空中勾勒，他没有鬼谷子那样精细的控制力，能让纹路凭空自生，更别说一念术法成了。

确定了没有遗漏，将这些山贼全部掩埋在路边的树丛间，想来明年的植物会茂盛得更盛往昔了。

烛九阴看着一言不发的白哲，突然思绪飘回之前回谷时与鬼谷子的交谈：

“他内心有结，对日后先天修行不利。”

“我的弟子终究不是这个乱世中人，他的思想心性与此界有些格格不入，这是磨难，亦是助力。”

“是劫亦是缘呐！”

对于烛九阴所想白哲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自己在逐渐被这个时代所改变——原本只是一个算不上手无缚鸡，却也没有强者气度，特殊不凡之处的普通人。而如今，则能够轻易审判他人的生死，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就只有在看到对方尸体倒下才产生点疑惑。

虽然无论从最开始之人凶狠地一击，还是后面熟练地包围鼓动，都能说明他们的确该死，白哲，他并没有做错！但自己，变了啊，我还是，我吗……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黑白双剑，分别施展纵横绝学，将即将走向极端的心念斩杀，让白哲得以从中逃脱。

缓缓叹出一口长气，快速回复了面部表情，遮掩了下眼中的些许疲惫，白哲也很清楚自己的问题，说到底自己不是这乱世土生土长的人，前世二十多年的生活、教育、见闻，与这里存在着不小的冲突。

早在去年同师父出去试炼，斩杀那个造型奇特，似山海异兽，妄图吞噬自己的怪物，看着他眼中的智慧灵光一点点涣散，又早在击败想要掳走他的牙子，强迫他前往他们的据点，震惊于里面的惨状，一怒而杀心起，看着熊熊烈火中，残留在他们脸上的恐惧悔恨……

他早就明白，

只是差一点，

悟不透……

所以白哲不敢走正统的先天三步，他认为自己可能、不，是一定会停滞。

所以开始尝试着经常将真气耗光，仅留一点本源，再重新修行锤炼，求其纯，求其广，求其强。

盼望能强到带动他的身体突破进入新天地，强到能滋养孕育其神魂蜕变重塑，强到可以裹挟另外二者的成果，攻破束缚，一朝入先天，一念化神通。

缓慢收回所有思绪，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主角，虽然鬼谷子说过身为天外之人，气运难测的同时亦是气运非凡，而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但真要是主角还能卡在这？！估计来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然后福临心智般念叨几句前世流传甚广的话，就直接突破，没准一破还是好几境，哦～对了，这里境界没那么多。

这么一想倒让自己心情好很多，再低头一看不知何时陷入沉思的“挂件”，有些好笑：这货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笃笃——”

“卧哔，干嘛，很痛啊，魂淡！”

“额，你的脑袋到底能敲出几种声音啊？”

“有屁就快放！”

“好了，快看前面，百越，到了——”

……

……

月色下

一片贫瘠开阔的荒地，说不清是本就如此荒凉，还是在战争的摧残下变得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土地。

猛然响起一阵雨点般剧烈的马蹄声，肉眼可见远处一支军队快速奔袭而来，骑士眼神凌厉，身着白衣，外套亮银战甲，腰间都悬挂一柄长剑，身下的战马却通体黑色，身体壮硕如猛兽，每一头都有一人多高。

在奔跑起伏之间，鬃毛剧烈抖动，鼻息喷涌，四蹄落地时，仿佛这夜色下响起阵阵惊雷。

在这支骑兵的最前方则是一匹白马，马上之人同样一袭白衣，不同的是并未佩戴头盔，肤色在月光下稍显苍白，白色的头发一半被简约的头冠束起，一半随意披散下来，于脑后随风飘舞，白色腰封内是黑白相间的服饰，若非衣服搭配设计如同盔甲，配有一双军靴，可能第一眼让人认为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而非统领一军的将领。

此人便是韩国家世功勋显赫的世袭大将军——雪衣侯白亦非，身后便是韩国赫赫有名，受其统御的白甲军。

白亦非微微一抬手，身旁的副手大喝一声“候！”，整支骑兵几乎在一息之内停了下来，更是完全进入沉默，除了马儿时而响鼻，和印着黑色蝙蝠家徽的军旗飘扬声，再无其他声音。

这里是一处难得的高地，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百越的营地。

副手刘意驱马向前一步，目视前方连营的篝火，轻声询问道：“侯爷，您真打算自己一人独自前往，不带几人？”

白亦非淡淡说道：“我一人足矣。”

“更何况，无论韩王宫的那位，还是楚国的那位，都已经对这场漫长的战争不耐烦了，这不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嘛！”

白亦非面色如霜，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不知是对言语中的两位，还是对自己。

偏过头看着还想继续劝说的刘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命令。”

刘意无奈，只得大声应道，“诺！”

白亦非一拉缰绳，胯下战马猛地向前一跃，空中出现细小而坚固的冰面碎片，稳稳接住踏下的马蹄，带着白衣大将落于地面，向百越大营奔袭而去。

“守在这里，随时等我号令。”

“是！”刘意大声应答着风中飘来的命令。

与此同时，白甲军士兵们紧握手中由寒冰凝固而成的长枪，目露狂热地盯着他们的君王离去，遵守着他最后的指令，随时准备前行再战。

在寂静的荒野中，这白色的军队却仿佛融入漆黑的夜中，让人难辨所在，唯独散发着的凌冽寒意，让周围的一切不敢靠近，证明他们的存在。

……

铁蹄踏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哒哒”声，白亦非骑在马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按着腰间的宝剑，剑格是红色蝙蝠形状，符合雪衣堡标志，虽看不见隐藏在鞘中的剑身，想来当如雪衣侯一般，白色胜雪。

前方不远处便是此行目的地，白亦非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变化，其实他的内心还是存在一些疑问，不光是这一次的邀请，还有更久之前。

不过，他有预感一切都将得到解答。

“驾！”

低沉的吼声从口中发出，白马如通灵般仰天长嘶一声，然后加快步伐，风驰电掣地朝百越驻地奔去。

百越营地前站有一阵守卫，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时间注视着声音传来所在。

很快就发现那月色下一身白衣的男子，

一人，一马，

白衣胜雪。

“站住！”

“来者何人！”

男人轻拉缰绳，战马在帐前迅速停下，止住了那阵雷般的蹄声。

“雪衣侯，白亦非。”

男子淡淡开口，无视对面士兵们的马蚤动，笔直看向前方的王帐。

他能感觉到有人在那里注视着他。

再等等，

一切都将揭开，

一切都会结束。

男子在心中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