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明白不可再迟疑分毫，立即合身突前，身躯几乎与雪地平行射出，向战场滑去。阿心紧跟在他身后，也凭体术在雪面上滑行，只是修为不济，转瞬间就落下数里之远。

盖亚满心都是白夫人的性命，可敌人已近在咫尺，自己却两手空空。以体术相搏，却没有武器，不是等若飞蛾投火？焦急间他本能俯身一抓，恰巧有件硬物落在手中！那东西原本埋在雪下，也不知为何，盖亚好像早已知晓其位置，随手一抄就将其挥起，格向迎面劈来的战刀。

力从刀上传来，经过兵刃，直入臂膀。时间仿佛被拉到无限长，盖亚能感到力沿着肌肉在手臂上传导，渐渐接近胸腔。那不仅仅是力，还带着一种冰冷，要将血液和神经同时冻结。

魂熄！是魂熄！他在《秘经》中读到过这种东西。仙庭三经，理、秘、殇，《理经》所载为万物造化运行之机理，而《秘经》所载为七界之中各种隐秘奇闻。其上有载，混沌初开之时，生命自创，然生命与混沌互为相克，生命既成，混沌中便也形成一种事物，克制一切生命，无论人神，触之既亡，此物便为魂熄。

没人清楚魂熄的原初状态，只知后来竟被神族采集，制作成武器，乃世间最凶横之物，用于战阵，无可抵御。骑士手中战刀给他的感觉便与《秘经》中所记载接触魂熄时的感觉一般无二。

敌人手持此等凶器，莫非真要命丧于此？

一切都在一闪念间，一股热流从他手持之物上喷涌而出，由手臂直入胸腔，点燃了血液和经脉，将魂熄的冰冷一冲而散。

盖亚振臂格开敌刃，将目光投向手中所握之物。这东西挡住了魂熄的侵袭，点燃了埋藏在他血脉深处的力量，这是什么？

他看清了，是一柄古剑，长约一肘，算是一把长一点的短剑。这剑的形状非常奇异，活像一束喷薄的火焰，在被握住的瞬间凝成固态，刚好是剑的形状。

盖亚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把剑，但他身上除记忆之外的一切感官都在告诉他：这是他的剑，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没时间思虑，战斗已经开始，六骑敌人分为两组，一组攻击盖亚，一组继续追击白夫人，不远处还有三队援军在高速靠近。只是奔逃根本没用！何况在这混沌之中，逃到哪里才是尽头？唯有将这些追兵格杀在此才能换来暂时安全！

盖亚自有记忆起就在书院读经学法，今日初次临敌，原本十分紧张，但自从短剑在手，一股狂暴的杀意霍然从心底喷发出来，此刻只想将眼前的一切碾成齑粉。他将意志灌输到短剑上，感觉那剑活了起来，和他的身躯融成一体，人与剑共同构成一架燃烧的战斗机器。

围攻他的三名骑士被迫收住冲击的势头，他们坐下的怪兽低声咆哮着，不敢再上前。这些凶横无伦的猛兽竟然在萎缩！它们漆黑如墨的瞳孔因惊惧而收缩，其中映照出一支烈烈燃烧的火炬。那是盖亚的短剑，在杀意充斥心智的同时，剑也化作一条奔涌的火流，像长鞭一样握在他手中。

形势瞬间逆转，盖亚挥动火鞭向靠他最近的骑士卷去，那骑士不敢用兵器格挡，只能闪避。然而火鞭像活物一样，追着目标而动，快得像一道幻影，只一扫就击在骑士的背心。铠甲顷刻碎裂，黑色流体四散飞溅，又被火鞭蒸发，化作一团烟气。

只在瞬间，跃马扬刀的战士变成了一堆半埋在雪里的破烂甲片，战刀也斜插在雪里，只露出半截刀柄。失去主人的怪兽颤栗着，想逃走却又不敢脱离战阵的样子，另两名骑士横刀胸前，做出防御的姿态，不敢进攻，却也没有逃走。

一击得手，盖亚胸中杀意更盛，火鞭又扫向另两名骑士。二人知道闪避不过，只能举刀接架，但魂熄战刀一样不能抵御火鞭威力，被一击而飞，两骑士随即被打成碎片。在不远处，三名追击的骑士也被白夫人先后射倒，阿心赶到，与母亲并肩立于雪中，等着接下来的战斗。

骑军本队转瞬间压到眼前，共百余骑，分左中右三队包抄，中间一路众骑环卫的应该就是主将。

盖亚毫不迟疑，径自攻向中央一路骑兵，火鞭闪动，直取那主将模样的骑士。这名骑士的衣甲和坐骑与其他骑士并无分别，但见火鞭攻到面前，全无慌乱，只是抬起包着掌甲的右手，迎空抓去。他竟然想徒手抓住火鞭！

饶是盖亚处于疯狂状态，也被骑士的举动惊得全身寒透，本能地就想收回兵器，但火鞭自有一股去势，并不完全听从盖亚控制，一下就被骑士抓在手中。

骑士抓着火鞭腾身而起，在空中与扑上来的盖亚打个照面。他脸上罩着铁面，只在眼睛的位置有一条细缝，露出一对深冷的眸子。

对视的瞬间，盖亚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被看穿了，就和他与先生对视时一样。这家伙是个仙人，是个和先生一样强大，甚至更强大的仙人！这个念头让盖亚惊惧，就像其他修行的学生一样，对仙人的敬畏是从开始修行的一刻就渐渐植入骨髓的。

两人落地，骑兵门自动围成一个圆环，手握火鞭的骑士站直身体，用空着的一只手取下铁面，露出一张普通的脸。

说普通，是因为五官和脸颊的轮廓都没有鲜明之处，只是一张清癯，沧桑的脸，连那对深冷的眼眸，配在这张脸上也显得平常。

“凝焰。”对峙片刻后，骑士缺少血色的嘴唇间吐出一个词。

“什么？”盖亚没反映过来。

“是你，你就是凝焰。”骑士的声音不高，却好像将风雪也压了下去。

“我的名字是盖亚！”盖亚昂然道。

“不是名字，是你的剑，也是你。”骑士说着松开手，火鞭收缩，变回短剑的样子。身体里咆哮的战意遽然消退，盖亚感到了空气中的极寒。

“你是风嗔抚养的孩子？”骑士问道，但口气却不像问句。

“风嗔是何人？”盖亚脱口反问。

“你竟不知自己先生的名讳？”

闪电划过脑际，盖亚想起“风”确实是先生的姓氏，但书院里没人敢直呼先生的名讳。

“你又是何人？”盖亚问道。

“法讳未名。”

法讳？盖亚心中一凛。仙庭有仙阶五等，七曜、上清、真元，尊者，圣尊者。其中圣尊者为仙庭创始者的尊号，尊者也称仙尊，为当世仙人的最高仙阶，列此阶者由仙庭赐予法讳，以示尊崇。原来此人已位列仙尊，怪不得有如此修为！

“你怎么识得我先生？”盖亚不由自主地问道。

“你家先生本名风嗔，法讳持澜，与我一样位列仙尊，我自然识得。”

原来先生也是一位尊者！盖亚心中惊骇，他早知道先生修为高绝，却没想到已到当世绝顶之境。

“那你要如何处置我们？”沉默片刻，盖亚觉得还是单刀直入为好。

“尔等私入禁地，罪无可恕。”未名尊者语气决绝。

话已说绝，虽然敌强己弱，也只有死战，盖亚正要发动凝焰，忽然感到身旁有灵溢波动，慌忙转头观看。

仙人口中的灵溢就是施法者元灵与外界的产生谐振时的余波，未经修行的凡人感受不到。盖亚素来对灵异非常敏感，可他明明已经探知无法在混动中施用法术，现在怎会有人逆天而动！而且这股灵溢还是他极为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