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先生的眼眸渐渐凝固，白衣少年说话同时吸走了他最后的生命力，然后将他僵硬的身躯缓缓放倒在雪中。

“你杀了先生？”盖亚惊惧问道。

白衣少年没有回答，而是走向白夫人的尸体。这时阿心已经倒在妈妈身旁，凛阳离体后，血流出来，和白夫人一样。只是阿心没有立刻死去，眼睛仍然大睁着，盯着走近的少年，好像最后期待着什么。

白衣少年俯下身，轻抚阿心的头顶，说道：“谢谢你，也谢谢你娘亲，现在都结束了，安息吧。”

“阿心！”盖亚听哥哥话头不对，慌忙冲过来，发现阿心虽然睁着眼睛，但瞳仁已经凝滞，再看胸前创口，张开足有一掌宽，还在流出腥腻的血液，里面空空如也，根本见不到骨骼和脏器。

这哪里是活人的遗体，分明就是用废的人偶！可一刻前阿心还是活生生的人啊！书院相处十年，一同读书学法，阿心的灵溢盖亚经常感受，绝不可能是假人！

“怎么会这样？”盖亚失声叫道。

“用生命滋养凛阳的人都会这样！”白衣少年说着将右臂伸进白夫人胸腔，收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只多边形晶体。

盖亚盯着这块晶体，看到透明外壳下一些介于气体和液体之间红色流质在恣意流动。那是数以亿万的元灵或者元灵残片，他能感到这些东西的灵溢，像一些游弋在冰海里的鬼魂，冷硬又疯狂。

然而这不是关键！元灵是纯精神体，本应无形无质，这块晶体竟然可以赋予元灵形体！这是什么东西？

灵虚！一个名词钻进盖亚脑海。一定是灵虚，只有《秘经》所载的神族法器才有这样的功能。

“是的。”白衣少年含笑看着盖亚，读出了他的心思：“没错，这就是灵虚。你不用惊讶，如此神器怎么可能毁去，仙庭的尊者们才舍不得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盖亚问道。他并不迟钝，所有事情很快就在脑中形成逻辑链，但此刻他想要哥哥的回答。

“你猜到一些了吧？”少年将一只手放倒盖亚肩上，他的手很软，也很温暖，轻轻一触，就驱散了混沌的极寒。“白夫人进入混沌就是为了盗取这只灵虚。如你所知灵虚是世间唯一能容纳元灵的神器。这只灵虚里面关押的正是神域战争中牺牲的神族战士的元灵。只可惜都残缺不全了，不过他们还活着，尽管活得像毫无尊严的低等生物，可他们的生命没有枯竭，只要找到合适的融合对象就能复生。那时候他们会重新集结成军团，继续与仙庭之间的战争。然后他们会让仙庭的尊者们知道，神域战争从未结束，而且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神。”

“是你派阿心和她娘亲执行这个任务的吗？”盖亚追问，这才是此刻他最关心的问题。

“不是，她们是自愿的，没人命令她们，当然他们做这些的确是为了我。”

“为了你？”

“是啊，我们两个的元灵都被风先生加以血印之封，只有杀死风先生才能彻底解开封印。至于未名尊者，不杀他即使盗取灵虚也是无用的。”

“那我呢？我在这个计划里处于什么位置。”盖亚再问，声音提高了一度。

“处于核心位置。”白衣少年平静地答道：“仅仅靠阿心和白夫人是无法杀死两位仙尊的，即使用凛阳也不行。所以只能利用风先生拖住未名尊者，再利用你拖住风先生，她们才有机会得手。血印之封在混沌里是无效的，所以你能使用凝焰，那是你的法体，混沌帮你具象化成这个样子。不过如果风先生不死，离开混沌后血印之封任然存在，凝焰便成了一把普通的短剑。”

“你为什么不自己向先生挑战？”

“因为没把握。第一次使用法体，效果不能预见，我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你就让我代替你冒险？”盖亚想要大吼，可声音出口却变得绵绵无力。他惊惧地注意到，白衣少年的手已经移到他心口的位置。同时金色的光芒从那对绚烂无比的眸子里荡漾开来。

金芒像烟一样散开，刹那就占满了所有空间。它不是简单的光，而像一个全新的世界，温暖而沉溺，要将一切都融化其中。

盖亚瞬间明白过来，金芒是哥哥的法体，就是它要了风先生的命！现在哥哥要用它来取自己的性命！

白衣少年要杀他！自幼与他同甘共苦的哥哥要杀他！

这个念头让盖亚疯狂！以他的心性绝不可能任人摆布，别说哥哥，就是神王复生也不行！

然而已经晚了！他自幼与哥哥一处读经学法，知道自己样样不如哥哥，但也不至于被碾压到毫无还手之力。可是这金芒，这种所有经书里都没有记载的法体，比他的凝焰强大太多了！

少年的声音穿越金色的时空传来：“神域战争之前，为了从根源扼杀仙庭的野心，五代神王雅玛尔约斯决定使用一个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大封印阻断七界之内所有生灵的初始谐振，若成功则除神族子弟外，凡人学子皆无法再修习法术，仙庭后继无人，自然瓦解。然而雅玛尔约斯的计划被泄露，仙庭抢先发动了神域战争，没能完成的大封印只封闭了神域。神域本是我罗穆索尔神族的故土，也是安葬历代神王之所，除过神族外只生活着作为神仆的凡人。现在那些凡人的后代已有亿兆之多，他们的元灵从未感受过谐振，是元灵残片的理想融合对象。只要冲破大封印，把灵虚中的元灵残片送到那里，牺牲的神族战士就能开启复生之路，然后从我族的故土出发，重新征服七界。”

“那我呢？”盖亚用最后的力气把声音送出去，他已经失去视觉，满眼都是耀目的金色。”

“雅玛尔约斯以自己的元灵发动大封印，所以只有用他的嫡系后代的元灵为谐振源才能冲破。”少年的声音变得飘忽，越来越不真实。“你的元灵是唯一可用的谐振源，只是大封印被冲破后，谐振源必遭反噬，结果如何不可预料。若你的生命就此终结，那便等同我杀了你。”

白衣少年用手掌轻轻拂合盖亚的眼睑，附到他耳边说：“即使你不相信我也要告诉你，现在的我非常悲伤。然而神族和凡人不过都是自然的造物而已，所谓大道无情，命运不会在意我们的悲伤，除非那命运是我们自己创造的。若有一日你回到我面前，希望你已经创造了自己的命运。”

他张开双臂，做出献祭的姿态，作为祭品的盖亚漂浮起来，缓缓向上，直向阴沉的天空而去。此时风雪如磐，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谐振沟通了主观和客观，点燃了混沌的意识。

白衣少年忽然感到一丝恐惧。他是神王嫡裔，是未来的神王，世间本不该有让他感到恐惧的事物，但此刻恐惧却那么真实地在他脑中闪现，难以驱散更无法忽视，甚至让他有种想停下来的冲动。

然而这是早已准备好的大冲击，现在已如箭离弦、无法逆转。少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因为就是他设计了这一切，是他为自己也为世界创造的命运。

“来吧！”他向苍穹咆哮，仿佛瞬息间换了一种人格：“这是我！克希尼格.罗穆索尔！此刻起我使用这个名字，并握权力之柄！逆我者虽行大道，亦不容于世。”这声音犹如洪钟大吕，与风雪交融，与雷霆共鸣，渐渐占据了混沌的主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