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白色皮子,一段绳索,一本厚厚的册子,一支笔,一组银针,还有些五颜六色的药水瓶摆在行军箱上。
环视整个院落,张算师就将目光锁定几棵大树之上,他掂量一下,拿着皮子和绳索,轻声说了句随我来,走到最粗的一棵大树跟前。
这是棵大榆树,需两人合抱,这一带盛产大榆树,关以大榆为名,才有了大榆关之称。
张算师干净利落地把皮子整齐捆绑在树身,笑吟吟说道:“测试第一关就是力量,苏参军可用十成之力,用单拳冲击这张测试皮革,机会只有三次,老小儿选取最佳一次记录在册。”
说得苏原有些紧张,再一听机会只有三次,这边就准备蓄积力量,他习惯用右拳,晃了晃右膀子。
“追备好了吗?”
“好了!”
钢牙紧咬,苏原大喝一声,几乎用尽全力,对准皮子就是一拳,就听砰的一声,大树晃动几下,皮革竟神奇般变了颜色!
淡淡的红色一闪即逝,片刻皮革恢复原状。
自己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竟能撼动大树!苏原不可思议看着右拳,虽然有点胀痛,他却引以为豪。
眉头微皱,张算师投以鼓励的眼光,示意苏原再来。
这是怎么层意思?
苏原有些赌气,攒足了力气,感觉这一拳能创造奇迹,他刹那出拳,一声闷响,大树剧烈晃动,皮革竟深深凹陷下去!
大红色!
皮革褪色比上次缓慢很多,应该是不错的结果。
“再来!”
老先生微微点头,面无表情,但苏原明显感觉的话语中带着失望的意味。
拳头肿胀酸麻,不服输的脾气爆发,苏原倒退两步,猛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全身的力量蓄积到右臂,跨步飞奔,抡圆了胳膊,冲着凹陷的皮革猛砸了下去!
嘭!
闷响声中,皮革深陷入了树体,大树明显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晃动几下,皮革的颜色变成了紫红,片刻又变成大红色,很快就恢复成白色。
张算师终于点了点头,笑道:“很不错,苏参军能打出这种力道,在文官体系里已经可以了。”
年轻人还需鼓励,张算师也是实话实说,又劝道:“身为算师,秉公执法是基本操守,苏参军力量的确弱了些,勉强后武一境强。只是......速度快得惊人!先武才测算速度,苏参军若能到了先武之境,想必测算起来要占不少便宜。”
后武九境,之上才是先武,破境者十不存一,这种鼓励的话听起来却是莫大讽刺。
喉咙耸动几下,张算师似乎还想交代几句,就看到苏参军脸色十分难看。
言多必失啊!
每每测试,大多数人满怀信心,带着憧憬而来,归去时却垂头丧气,心灰意冷,老先生见得多了,若不是看在绥北将军的面上,他怎肯多说这么多。
干净利落解下绳索,仔细包扎好皮革,张算师移步行军箱前,本想拿起笔在册子上批注,却看到还待在原地发愣的苏原,暗叹一声道:“好吧,接下来咱们测试筋脉。”
后武一境武者没必要测试筋脉,绥北将军又把年轻人夸的天花乱坠,张算师是满怀信心带着全套行头来的,干脆好人做到底,测试完筋脉帮苏参军指点迷经,完事走人!
还能再测!
苏原双眼雪亮,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次机会,南梁重武轻文,武官体系也分爵位,后武六境是牙门将军最低要求,无论你军功多么显赫,境界不到,只能以文官体系论功行赏。
他讪笑着跑来,眼巴巴看着老先生。
“算你运气!棉衣脱了,内衬也脱了,背对着我。”
张算师早就打开药水瓶,取出一根最细的毫针,沾了沾药水,淡淡吩咐道。
“好咧。”
两三下褪去衣物,往地上一丢,苏原光着膀子,背对着张算师。
须臾,面部猛然一紧,酸麻的感觉从左肩传来。
紧接着右肩,脊椎一路向下......
就见张算师不停从囊袋中取出一根根毫针,快速沾点不同颜色药水,双手穿花蛱蝶般在苏原后背游走,直到腰椎处,他轻咦一声,低喝到:“继续脱!全脱光!”
这......
“还不快脱!”
声音急促,哪容苏原多想,手指搭在皮扣上,闭着眼睛用力一拽!
毫针一路向下,尾椎、大腿、腿窝、小腿,几乎用光所有毫针,张算师露出极为罕见的神情,双目上下摆动,仔细观察各处穴位的变化。
“这!这不可能!”
老先生见鬼一般嚷嚷道:“怪哉,你全身筋脉都没打通,为何能令蛮牛皮产生变化?”
...
...
“绥北将军你好大的口气,莫非以为本司马怕了你这新晋将军不成!”
军情处大门紧闭,苏原昏昏噩噩,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训斥声。
听声音有些熟悉,他立刻联想到大榆关镇守,别部司马陈其美陈将军。
“上次大捷已过月余,州府允诺增兵五万却迟迟不见动静,若陈将军固守不出,又无东西大寨犄角呼应,仅靠关隘天险,大榆关危矣!”
另一道声音不肯示弱,欲要分庭抗礼。
砰!
这是摔碎茶盅的声音。
“大捷大捷!周光武你守卫大榆关西寨却丢了营寨,若非陈某起了恻隐之心,开关迎西寨军进关,此刻你还能站在此间跟本司马理论吗!”
好一个胡说八道,巧舌如簧的家伙。
胸口怒火蹭地上蹿,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场面,苏原还深深记得。
大榆关前火光冲天,漫天火箭一批又一批呼啸着射向城池,一座座云梯斜架在城垛上,密密麻麻的北魏敢死队顺着云梯往上攀爬。
箭矢、沸油、石灰和滚木从城头滚滚而下,惨叫声连绵不断,杀红眼的北魏龙虎卫没有退缩,脚踏战友的尸体疯狂向上冲!
巨大的攻城重锥艰难往前挺进,投石车投掷的火弹砸在城门楼上爆裂,一处处都像怒放的烟火。
大地在震动,城池在颤抖……
这一仗打得守关将士胆寒,他们从没遇到如此勇猛的部队,更令人绝望的是敌军越战越猛。
忽然,位于后方的北魏龙虎卫帅营发生骚乱,一股洪流恶狠狠冲向几乎虚防的敌军主帅大营!
这股骚乱就像流水一般迅速蔓延,失去指挥的攻城大部乱作一团,人挤人,人踩人,战马嘶鸣,哭喊声哀鸿遍野。
反攻号角吹响,躲在城门后面的南梁守军就像一只巨大的出鞘利剑,疯狂冲击不断撤退的北魏先遣部队。
北魏龙虎卫前军变后军,节节败退,终于变成了全军溃败。
大榆关前,战鼓擂擂,军号嘹亮,响起南梁军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在场每位将士都十分清楚,若非敌军主帅大营被袭,大榆关被攻克只是早晚的问题。
心情很不好,苏原晃了晃手中参军令牌,护卫队迅速让出一道缝隙。
“多谢!”
微微抱拳,他猛吐一口浊气闪身而过,轻轻推开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