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州军营,等待了近两个月的大军,在一个电闪雷鸣,春夏交接的雨夜,终于开拔。
总兵司尚书郎持虎符,杀牛羊祭旗,为三千先头轻骑部队践行。
随后,中坚将军陈其美率两万一千步弓兵、三千重骑部队、乘六百辆,护送辎重大部,浩浩汤汤奔赴禹县。
自此,一场针对辰州东南三县的剿匪军事拉开帷幕……
...
...
“驾!”
“架!”
一支马队疾速奔驰而来。
道路布满积水,就见这支马队忽然偏离还算好走的官道,踏上早已泥泞不堪的乡野小路,消失在磅礴大雨之中。
清晨雨停,空气清新,田野散发出泥土气息。
辰州府东南十八里镇迎来第一批客人,镇东头的杨记面馆前,拴马桩上拴着七头高头大马大口咀嚼着木槽里的豆饼草料,惹得没见过世面的孩童在远处偷看。
面馆内,七名壮汉一字排开,正抱着热气蒸腾的大海碗狼吞虎咽。
这伙人像是跑镖的,掌柜忙着添茶倒水,心里暗暗想。
居中这位头戴皮帽的年轻人应该是头目,食量不小,桌上摞了三只空碗,其他人面前只有两只空碗。
“店家,结账!”
手指重重敲击桌面,最右手的大汉冲着掌柜冷不防喊了句。
“好咧!”
麻利擦干桌面,掌柜拎着茶壶跑到这位大汉跟前,弯着腰笑道:“这位爷,您这边吃了二十二碗阳春面,小菜算送的,每碗面大钱十文,一共两百二十大文。本店不收太多文钱,抹去零头算二两银子。”
乍一听,实诚价。
大汉看了看中间的年轻人,见他轻轻点头,赶忙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子,随手丢在桌上。
这伙人豪爽啊!
掌柜心欢喜,刚要去拿碎银,忽听有人喊了句。
“且慢!”
手一缩,他疑惑看着戴帽子的年轻人。
“哈,店家莫要紧张,我并无恶意。”
年轻人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虽对这只收银子的事略有耳闻,却不解其中奥妙,您要是能透露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年轻人气宇不凡,说话文邹邹的,怎么跟一群壮汉混在一起。
掌柜好奇看着此人,心想这家伙是个外地来的嫩雏,口音很重。
“有啥好解释的,现如今银子值钱,大文没人要呗。”
没声好气说了句,掌柜也觉心烦,不由多说两句道:“咱们这边靠近辰州还算好点的,去年一碗阳春面能卖二十小钱就不错了,我也是看着诸位爷人多,卖的便宜。前面甘水镇,铜子落地上都没人要,那物价涨得,乖乖不能说,不能说啊。”
几位壮汉面色凝重,纷纷望向年轻人。
“哦?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说的越多,我这赏钱也越多。”
啪!
一锭纹银重重落在桌面。
乖乖,足足五两!
掌柜伸手想摸,却没敢动。
“小哥不能骗我,我说的领您满意,这银子我就不客气了……”
辰州去年大旱,半是天灾半是人为。
作为南梁最重要的五谷杂粮产地,辰州百姓生活还算过得去,去年闹旱灾,家家户户都有余粮,顶一年左邻右里接济也能熬过去。
可偏偏北魏挑起战事,一道接着一道的州府摊派令下达各县,每户按人头交粮,不交余粮者按通敌罪论处。
刚开始谁肯交粮,全都上缴文钱和银两。
怨声载道,各县管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收文钱。
过不多久,辰州府尹令,责令各县扩宽水渠,以防来年汛情,每户出百日傜役。
百日傜役看着不多,家家户户劳力三五个总有,可偏偏是冬耕防虫季节,有粮的大户交粮抵傜役,粮少的小户也学着跟风,最苦的就是租田的佃户,傜役和冬耕两难。
一时间,借粮风行一时,佃户借大户余粮上缴官府,免除傜役后精耕细作,期待来年好收成,还了借的粮还有余粮过冬。
春月,北魏龙虎卫强攻大榆关,州府又下了道辎重令,依旧按人头摊派钱粮,这一下子激起民愤,围攻县衙,要找官府讨说法。
禹县闹的最凶,跟地方团练火拼,死伤无数,一把火烧了县衙,这把火也点燃了早已藏在人心的怒火,溪县、狄县、容县、潜江县,四县民众不约而同围攻县衙,县城居民纷纷逃路。
银子搁在各处都好使,制钱却分州府,稍微安稳点的地方谁肯再要铜钱。
为了五两银子,掌柜是知无不说,言无不尽,直到口干舌燥这才停歇片刻,抓起茶碗一顿狂饮。
“多谢!”
将整锭银子轻轻往前一推,年轻人脸色很不好看,低声吩咐一句,带着众人大步流星闯出面馆。
马蹄声中,这伙人直奔西南而去。
......
刺耳的疾风从耳旁呼啸划过,苏原敞开胸襟任由烈风灌入胸口,里面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这些日他过的很不顺心。
最糟糕的是,那晚莫名其妙梦到周光武,浑身鲜血淋漓,还穿着白色的囚衣,虽说是个梦,总归心里有昏暗面。
算司府造册已经递达总兵司府,兵籍问题却没解决,至于原因,说管事郎中赴梁都汇报,得月末转回。
兵籍问题没解决,苏原不好拿此说事,西寨牙门将军一职早就有人,只是这人跟中坚将军走得近,闹出很多不愉快。
刚刚听掌柜这番话,更是火上浇油,府尹大人一手遮天,难道不怕王法处置吗!
顺心也有,苏原谏言,威烈将军丁炯率三千轻骑部队先行,自己随队出征,没想到此谏言批复的无比顺利,就连陈其美都主动承担压运辎重大事,感觉很怪。
容县是此行的目的地,三千大军率先抵达,苏原绕道打探匪情,将于五日内赶赴容县,跟丁大人汇合。
之所以选择容县作为此次围剿的突破口,全因容县团练还算完整,县衙屡次被围有惊无险渡过难关,想必自有道理。
民愤宜解而不宜压,这简单的道理特么书上都说过啊……
想到这里,苏原更加思念主母,南孤山没自由,不能习武,每天除了陪师姐开心,有大把时间静心读书。
南孤书籍种类繁多,涉及极其广泛,苏原十分感激主母教会自己读书断句,又花大把心思买来书籍。
须臾,他微微一愣,心想这书籍会不会是苏牧长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