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前杀声震天,一群又一群匪众冲出城外,就被重甲兵士组朴刀阵拦阻,厮杀几个回合,丢下无数具尸体,又逃回城中。
重甲兵士刚要追赶,城池上箭矢如雨,生生逼退这些妄想突破城池的大军。
溪县被来自州府正规军包围的水泄不通,从刚开始的小股突围愈演愈烈,现在变成集体突围,这些歹人不畏死亡,章法虽乱,全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已经给正规部队造成一定的伤害。
城池四处大门,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那些没死的歹人不停挣扎,发出凄惨的哀嚎声。
低沉的士气渐渐影响这些列方队的重甲兵士,每个人都在思考来自上峰的命令。
这场无谓的战斗本可避免,朝廷吏部跟户部都颁发青苗令,凡能改过自新者一律免其罪孽,可偏偏上峰定性溪县城内皆为顽匪,予以全部绞杀!
近二十万人口的大城啊,难道中坚将军眼瞎了,看不出谁是匪徒,谁是居民吗!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冒顶军功行为,中坚将军的银印和爵位是用一场大病和一颗颗活人脑袋换来的......
杀人杀到手软,朴刀在手中重若万斤,方阵重甲兵士萌生退意,开始后撤。
忽然,急促的警哨声响起,手持令旗的督战马队恣意穿梭在各方阵中。
胆敢临阵退缩者杀无赦,这是南梁兵部的铁律,重甲兵士不得不重振精神,预防即将到来的反扑。
谩骂声从城头上传来,大群手持各种兵器的壮汉蜂拥而出,重甲兵士列箭矢阵严阵以待,漫天的箭矢呼啸着飞来,叮叮当当刺在盔甲上,一名名兵士倒下,后方的兵士迅速代替他们的位置,终于,两只洪荒巨兽激烈碰撞一处,刀光剑影中新一轮的厮杀拉开帷幕……
中军帐前气氛十分沉重,几乎所有的将领都不忍去看这场不对等的单方面厮杀,悄悄怒视骑在战马上的那个人。
陈将军变了,变得令人发指。
以前是个顶天立地的将军,坚守大榆关十余年,现在变得刚愎自用,动不动请银印压人,再好的谏言都听不进去。
谁会不知,这银印来路不正,又有几个人服他!
急于用一场大胜仗向上邀功,却引来麾下的强烈反感。
这是在用辰州百姓的尸骨铺路,欺上压下,难道辰州总兵司哪群废物就允许他陈其美胡作非为!
要是周将军和苏参军在就好了……
一拨急攻被镇压,城门箭矢继续逼退重甲兵士,似乎数量上少了很多,险些被兵士们冲入城池,大桶滚油、滚木、巨石,纷纷砸落,重甲兵士不得不后撤。
匪徒强弩之末,此时不破更待何时!
紧勒缰绳,陈其美嘿嘿冷笑。
“传我号令!三军准备!”
众将心惊,难道要总攻了么。
“中坚将军三思啊!”
一旁闪出一员虬须大将,正是那位花将军,翻身下马,单膝下跪,抱拳苦劝。
“望陈将军三思!”
“军情议事,都说围而不剿,溪县是刘某老家,这仗我不打!”
“我等附议花将军!”
“我等附议!”
......
哗啦啦下马,近百名裨将以上的将军纷纷下跪,大声祈求。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尔等不懂变故,城内匪徒罪行累累,负隅顽抗,当尽屠!”
怒斥群将,陈其美心里很烦,容县大捷,紧接着兵不血刃瓦解全境匪患,还弄出一个幺蛾子青苗令,溪县、狄县一群废物,三千轻骑部队都搞不定,难道要让本将军手刃那两个必死之人不成!
先屠溪县,再灭狄县,至于实力最强的禹县,就让东西两寨原班人马跟他们火拼去吧……
盘的一手如意算盘,陈其美将所有怒火撒到溪县头上,怒喝道:“请银印!”
他娘地又来这套!
花将军恨不得跳起来,一刀劈了这厮。
“报......”
斥候持令,策马飞奔而来。
“报!西北发现小股马队,正疾速赶来!领头的疑似威烈将军,还有寸发小将,远看应该是苏参军!”
翻身下马,斥候大声汇报。
闻言,陈其美微微一愣,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心中暗咐,这么快的速度,不是要他们十日抵达吗。
来的正好,此番总攻算上两个来送死的家伙,哪怕用银印威逼,也要让你俩冲在前头!
阴寒的气息弥漫,众将心惊,暗暗替来人担忧。
...
...
中军帐两旁护卫队手持劈水亮银錾,个个威风凛凛,怒目圆睁看着来人。
好大的威风!
二人彼此相望,丁炯小声吩咐斥候部队原地待命,带着苏原直闯大帐。
大帐内只有寥寥数人,宽厚的大椅上坐着闭目养神的中坚将军,身旁则是几名身手矫健的护卫队精兵。
“参拜中坚将军!”
二人心急如焚,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施了半跪的军礼。
“尔等又无盔甲在身,还不跪下!”
眯缝着眼,陈其美冷冷斥道。
跟这种人没法讲理,苏原万万没想到双方已经开战,看情景胶着多日,刚才那位刘姓将军悄悄说陈其美一意孤行,欲要发动总功命令。
使了个眼色,两人极不情愿地双膝跪倒,抱拳道:“参拜中坚将军!”
半晌,陈其美猛睁开眼,直勾勾看着苏原。
“参军好威风!都起来吧。”
忽听远处又有兵戎打斗的呐喊声,苏原剑眉微拧,站起身,大声道:“陈将军......”
“闭嘴!没规矩的东西!”
冷斥一句,陈其美望向丁炯,低喝道:“威烈将军为何这么着急奔赴战场,不是要你们十日内抵达溪县吗。”
“陈将军您有所不知,我二人收到白玉娘娘重要情报,这才马不停蹄奔赴溪县,大军随后就到。”
事态紧急,丁炯取出随身铜印,正色道:“莫将敢用铜印做保,若所说不实,将军可取丁某项上人头!”
“我可不敢取你的人头,自有军法处置。说吧,什么重要情报。”
摆摆手,左右护卫纷纷避让,跨步走出军帐,陈其美和丁炯的手都悄悄扶在腰间,至于苏原,冷观四周,两道意识紧紧系在绿岛上的两只玄铁匕首上。
气氛很凝重,空中火星味浓郁。
“禀将军,白玉娘娘一直潜伏在容县,伺机刺杀苏参军,不料为苏兄弟感化,应该于三天前的凌晨返回溪县,或许还在途中......”
在路上,二人早已商议好腹稿,丁炯一字不落说了一大通。
“所以,我二人率领斥候部队先行,就是为了协助白玉娘娘劝退教众,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哈,哈哈哈哈哈......荒谬!”
嚣张的大笑声洞彻大帐,陈其美猛然停止笑声,大喝道:“来人!”
话音刚落,一群护卫队精兵闯进大帐。
“于我将这两个谎报军情的重犯拿下,押入军牢大刑伺候!”
“你敢!”
火冒三丈,苏原大手一挥,就将太子批文令抓在手中,指着中坚将军怒喝道:“陈其美!苏某知道你早想取我性命!今日我和丁大人敢来,就不怕死,却怕死的窝囊!可否宽限几日再发动总攻,我与丁将军一并闯入溪县劝退匪众,否则,苏某死的不明不白,参你的数百道奏章如雪花飞向梁都,太子殿下怪罪下来,哪怕你陈其美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嚯喳!
陈其美勃然大怒,蹭铿一声拔出佩刀,丁炯不肯示弱,手腕猛挥,一柄宽厚的佩剑横在胸前。
“好好好!你俩送死就滚吧!给你们三日时间,若不能劝退所谓的教众,莫怪本将军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