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虎躯随着马背上下颠簸,陈其美并不觉得辛苦,相反是一种享受。
其身后数万大军则是他东山再起的底气。
他侧目看了看面色疲惫的贵人,恰巧刘允亨也看了看他,顿生惺惺相惜的错觉……
从大军集合到现在,只比苏家军慢了两日,陈其美功不可没。
遥望远方蜷伏的狰狞巨兽,两人松了口气,帝都终于到了。
“刘公子,咱们就在南门驻扎?”
外师不能入帝都,这是兵部律例,陈其美沉声问了句。
人们往往会受条条框框影响,楚王是,骠骑将军也是,就连陈其美都是。
乱世当该迅雷烈风之势,控制梁都的兵权,再以勤王之名义威逼羽林军,将太子及诸王一网打尽,难道如此粗浅的道理都不懂吗。
不是不懂,而是身在局者不敢开先河,江山要争,还要考虑后路,这就难咯……
刘允亨幽怨叹息,数月前辰州六万大军就准备妥当,只要楚王有足够的雄心,勤王大旗打起,骠骑将军偷偷打开南门,何至于今日这般境地,跟在苏家军屁股后面吃土。
被楚王臭骂一顿不说,就连姑姑都厉声警告,现在倒好,不出所料的话,苏家军已经控制帝都所有城门。
这世间从不缺聪明人,为何碌碌无为者居多,刘允亨忽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不是聪明者碌碌无为,而是现实的残酷造就了碌碌无为的“聪明”。
见贵人良久没回答,陈其美不敢再问,只能任由大军压向南门。
须臾,远处一支奇怪的队伍闯入眼帘,立刻引起二人的注意。
二十余名黑衣家丁护送着一顶帝都宫制的官轿,刘允亨脸色巨变,双腿猛夹马肚,极速冲了出去。
“可是亨儿!”
轿帘尚未拉开,里面传来急促的女子声音。
从马背上一跃而落,刘允亨扑通跪地,大叫道:“姑姑,您......您怎流落在此间!”
唰!
轿帘被重重拉开,从里面冒出个青丝蓬乱的脑袋,只见她神色极其紧张,快速道:“亨儿快去南门,骠骑将军只给你们一株香时间,快点,再晚了楚王府就......”
再看贵人早已翻身上马,绕过宫轿夺路狂奔,陈其美见状知道出了大事,大声催促三军紧急行路。
玉寒啊,你早听允亨的,也不至于落到这种下场。
刘王妃苦笑一声,轻拍轿臂,一群家丁护送着楚王妃奔向辰州方位......
...
...
帝都早已失去昔日热闹繁华,家家门户紧闭,路上不见一个行人,只有来回穿梭的府衙巡逻队。
须臾,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来,就见骠骑将军率领急行军恣意策马奔腾。
“赶得上吗?”
陈其美喘着气问道。
“赶不上也得赶!”
骠骑将军和刘允亨几乎同时说出口。
苏家军偷梁换柱,连夜调遣原驻军归位,若非孙德胜愧对骠骑将军,派人通风报信,骠骑将军至今还蒙在鼓里。
太子一纸空文就想请君入瓮,谈什么国葬,说什么国号,遗诏都没有,试问天下谁肯服!
快点,再快点!
骠骑将军心急如焚!
九千死士正纠集于楚王府,已跟苏家大军火拼一个时辰,主心骨倘若被擒,一旦谋反的罪名做实,死的不是一两个人!
“两位贵人曲解属下了,那个苏原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陈其美匆匆道:“此子诡计多端,苏家军厉害,攻陷王府哪需要一个时辰。骠骑将军地形熟悉,不如在他必经之路设伏!”
此人言之有理!
“允亨,你领陈将军带四万人马解围!”
猛拽缰绳,骠骑将军大喝一声道:“左三路兵马随本将军绕路!”
黑龙一般的大军分成两股,风驰电掣席卷狂奔......
...
...
正如陈其美所言,楚王府乱战已经接近尾声。
九千死士虽不畏死,却碰到了只服从命令,早就将生死看淡的苏家军。
装备精良如何,身怀绝技又能怎样,五人一组的伍长制小队,齐刷刷朴刀做出同样一种动作,或劈或砍,或冲或斩,势大力沉,朴实无华,却所向披靡,莫敢争锋。
何为镇国重器,他们才是!
火光冲天,惨叫连连,人影不断倒在血泊中,从外府一直拼杀到内府,只剩下聊聊不足百人还在负隅顽抗。
“够了!”
半边身躯染红的楚王将手中宝剑重重摔在地上,他实在不忍心仅存的亲随送命。
“王!”
一阵兵刃跌落声中,死士纷纷拜倒,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我跟你们走!放过他们!”
楚王怒目对视这群拼起来不要命的外师,他觉得那位虬须将军就是苏姓将军,怒指花将军道:“苏贼,你能答应本王吗!”
花跃戎骚了骚脑袋,望向一银盔银甲小将。
“好,我答应你。”
楚王愣了下,侧目看了看小将。
“来人!”
苏原轻喝一声,指着楚王道:“请楚王入宫,其他人等,本将军不予治罪!”
“报......斥候报!”
一人闯入内府,单膝下跪,报道:“三里之外发现一股马军,于拱宸门兵分两路。”
“多少人马?”
“无法目测,听声势,应该不低于六万!”
苏原微微动容,双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脑海刹那盘算。
“丁炯、花跃戎!”
“末将在!”
“我命你二人带斥候部队羁押楚王,从王府后门......不,打通王府东墙,秘密绕行,用最快速度赶往皇宫,跟羽林军汇合!”
“遵令!”
何谓羽林军四监,四千后武后境武师!
闻言,楚王万念俱灰,太子党好手段,已经压制了羽林军……
“苏家军儿郎,如今国难当头,有人胆敢谋反,今日状我外师雄风,维稳南梁京师!”
丹田内爆发一股力量,雄厚的声音在内府久久回荡。
主帅有令,大军哗啦啦冲向外府......
...
...
急行军中,陈其美还在盘算如何面对仇人,若能前后夹击,生擒此人后,新仇旧恨一笔笔算。
须臾,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这又是怎么层意思?
他心中不安,直到遥看风中一杆大旗猎猎作响,其上大写着一个“苏”字时,仇人相见分完眼红!
“列箭矢冲锋阵!”
无数马兵蜂拥而上,明晃晃的朴刀冒着寒光。
“冲!”
轰!
沉闷的撞击声中,两股力量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