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在那么一瞬间陷入寂静。
无数的传言开始在城中流传,无数个版本在人们的耳中回荡着。
但总结到一起,都离不开一个模子,几个关键词。
世家!权贵!百姓!孩童!
“臣依照魏徵所言,于卢氏府邸旁一处院落,屋内发现暗道一条。暗道下,为长安城排水沟渠,暗道连通一处空间。臣于此处与长安、万年两县不良人遭遇,并发现此处有众多城中丢失孩童,被人长期囚禁残害。
合共一百三十六名孩童,尽数致残,无法复原。此事,有长安、万年两县不良人作证,有两县官吏、禁军士卒、城中百姓作证。”
太极宫两仪殿内,李正业面色如常,冷静的将事情说出。
然后便躬身站在原地,目光缓缓的看了高坐御座之上的李渊一眼。在其腰间,空着的刀鞘无力的悬着。
听着李正业的诉说,早已等候多时的魏徵脸色一正,面向李渊施礼,然后开口:“陛下,此事已然证实。那处院落也有户主凭证,臣认为,卢氏涉及并主导长安劫掠贩卖孩童之事。陛下,对此等恶行,臣以为应当严惩卢氏,并就此事追查到底,一干涉及之人皆处以极刑!”
两仪殿内魏徵言辞厉语,震耳欲聋。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殿中秦王一系官员,立马紧跟其后,齐齐出班面向李渊。
“臣等附议,请陛下严惩卢氏,对主事之人处以极刑!”
李渊将目光看向卢承庆,这位年轻的范阳郡公,大唐最为鼎盛家族之一的家主。
皇帝这个职业,永远都是在做着平衡。
平衡官员、平衡天下、平衡所有的一切。
李渊需要看到卢承庆做出解释。只有当卢承庆对这件事发表了自己的声音,李渊才会从中寻找自己需要的。
卢承庆也迎上了皇帝的目光。
此时的卢承庆没有想象中的慌张,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的其余表情。
只是淡淡的一笑。
虽然这个微笑很是轻微,但袁淼心中却是一沉。
对于这一次发生的事情,袁淼对结果已经有了猜想。
卢氏不可能因为此事,彻底的被打入尘埃之中……
果然,只见卢承庆冷笑一声,然后看向魏徵和李正业,最后对着所有出班附议弹劾的官员扫视一遍。
何其嚣张,何其平静。
“陛下,臣有罪!”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卢承庆竟然一摆到底,然后双膝跪地,自称有罪。
他竟然承认了!
魏徵脸上露出一点笑容,觉得自己心中的世家还不至于那般的冷酷无情。
至少还敢作敢当。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秦王一系的官员,则是满脸笑容。这个蠢货,这个年纪轻轻就继承范阳郡公爵位,继承大唐顶级世家之一家主之位的卢承庆,竟然就这样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责。
他没有任何的解释,没有任何的推卸,直接认罪了!
太子一系将会失去一个强有力的支持,将会失去一个顶级世家的助力。
朝堂之上,凡卢氏子弟和门生旧故,将会遭遇一场贬斥。
太子李建成满脸的不相信,目光中满是质疑。
看着跪在地上的卢承庆,竟然是这般一身坦然,忽然看不明白对方究竟是在想什么。
裴矩更是嘴唇哆嗦着,想要伸手却又抬不起来的样子。
这就是猪队友啊!
太子一系的关系和世家子弟,脸色铁青,甚至已经不想再看到这位愚蠢的同伴了。
李渊目光幽幽,同样幽幽的好奇询问:“卢承庆,你承认魏徵的弹劾了?”
“不,臣不认同魏徵的弹劾!”
这一次,轮到了卢承庆掷地有声,抬头否定了魏徵的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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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再一次的发生动乱。
甚至,是一场来势汹汹,更加猛烈的暴乱。
武德九年,长安城的运势似乎从一开年,就不是那么的顺利。
范阳卢氏畜养恶奴贼人,在长安城中劫掠贩卖孩童,无数的孩童经历着非人的折磨,无数的家庭支离破碎。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表面看着光鲜亮丽,没有任何瑕丝的代表着仁义礼仪的世家。因为这家人,背地的阴暗残暴而造成的。
于是,长安城的百姓整齐的走出了家门。
朱雀门前的大街上,再一次重现上元节时的场景,无数的长安百姓人头攒动。
大街小巷间,成群结队的百姓汇聚在一起,向着长安、万年两县衙门,向着皇城外集结。
等到巡城武侯发现事态恶化,派出大队人马想要维持秩序,驱赶百姓的事情。悲哀的发现,整座长安城已经不可控了。
长安、万年两县衙门被愤怒的百姓包围,卢氏府邸被百姓包围,凡卢氏在长安城中的商铺、产业,皆被汹涌而来的百姓所包围。
皇城下的城门,更是一副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的局面。
“抓捕卢氏!”
“缉拿卢氏,为我等做主!”
“卢氏行恶,天理不容!”
“某有冤情……”
“求明府做主!求圣人做主!”
长安、万年两县衙门外,汇聚而来的人群被衙役、不良人们挡在了衙门口。然后,百姓们一波波的讨伐声浪,蜂拥着冲进衙门里。
而在卢氏府外,在卢氏产业外,人群更是彻底的失控,开始了向前冲击。
无数的砖石被扔进卢氏府邸,厚重高大深沉的门板上,被泼上了狗血,甚至有激愤者取来月事之物,泼洒进卢氏的庭院内。
卢氏的商铺被百姓自制的器械撞开,无数的人群挤进这些卢氏产业。
“卢氏冷血,此处之财物皆是从吾等身上强取豪夺而去。诸位,我等今日便砸了卢氏,将这些原本就是吾等的东西,夺回来!”
数不尽的财物从卢氏商铺、产业中被搬出,然后火开始升起。
没人知晓这火是谁放的,也没人会去关心这个。
而卢氏府邸的大门,也在一声巨响中被砸开。
数量更多的长安百姓冲进这座豪华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府邸中。立马便迎来了卢氏畜养的武士护院的抵挡。
但是,千百年关中子弟的秉性,已经关中子弟的悍勇。
没到片刻,卢氏府上的武力便被解除。
火,同样的在卢氏府邸中升了起来。
“大人,卢氏被冲破了!”
县衙内,一名不良人从后门溜了进来,向着现如今衙门里官位最高的官员禀报着。
长安县主簿哀嚎一声,然后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向天空。
“这……这这……当真是流年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