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乱世,百姓已如风中浮萍,再遇恶人当道,百姓何来活路可言?所谓慈悲为怀绝不是当滥好人,须知慈悲为怀的神佛亦有金刚怒目一面!当年,我之所以尽杀那队杀了你全家全族的契丹骑兵,就是因为他们不分老弱妇孺滥杀无辜之故。乱世之中战争在所难免,可是战争是国与国、军队与军队之间的事,又与无辜百姓何关?你要切记为师的话‘不可妄杀也不可滥杀,但是如果遇到十恶不赦之人亦不可有丝毫恻隐之心,当杀则杀、除恶务尽!!’”
想到下山之前师父的那番谆谆教诲,安继业此刻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剿灭恶龙岭这帮匪徒的信念。在他看来,这帮无恶不作肆虐此间的恶龙岭匪徒便是一群十恶不赦之人。对于这种人仅凭言语上的教化根本不可能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屠刀,而且如果因为一时心软而放过他们的话又怎能对得起那些惨死在他们屠刀之下的万千无辜百姓的亡魂?
心念及此,安继业紧握着手中的血河冲向了那五百名十恶不赦的恶龙岭的匪人!
五百人!恶龙岭这五百人确实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也根本算不上什么精兵将强,但是却是一众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以一人之力对抗五百名恶徒,若非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便是真正的艺高人胆大了。
此刻,安继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属于后者!
冲入人群的安继业直如虎入羊群一般,手中的血河宝刀寒芒闪动,霎时间山谷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恶龙岭匪人的声声惨叫!直到此时,这帮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的恶龙岭匪人才用自己的身体真正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怖,体会到了他们曾经强加于那些无辜百姓身上的死亡的痛苦!
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五百人便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人了。看着遍地同伴的尸体,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的血腥味儿,这伙杀人如麻的匪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鬼!他是索命的恶鬼!逃啊!!”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如同杀猪一般的惊叫,在这声惊叫声中残余的恶龙岭的匪人终于恍然大悟。逃!除了逃还能做什么?!人再多留在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一时间,在众匪纷乱的惊叫声和中刀后的惨嚎声中,这群残余的恶龙岭匪人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四散逃窜。
“想逃?没那么容易!”已经杀红了眼的安继业心中并没有因为这些毫无斗志四散逃窜的匪人产生丝毫的动摇。因为他知道,如果让这群匪人逃走,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殃。只听安继业长啸一声,一身黑衣顿时在风中化为了一道魅影,所过之处一伙伙四散逃窜的匪人如同一捆捆被割倒的麦子一般纷纷中刀倒地。每当安继业手中的血河挥出,便有一名恶龙岭的匪人身首异处!只是这一回,虽然匪人只剩下了不到二百人,但是四散逃窜的他们却着实也让安继业颇费了一番功夫。
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混乱的山寨终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所能听到的只有尚未断气的匪人在断气前的哀嚎声和安继业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从安继业那犹如从血水之中捞出来的黑色长衫上不断滴落的鲜血的滴答声。
此刻,偌大的山寨之中只剩下了两个活人,一个是惊吓过度跪倒在地的恶龙岭二当家的,一个便是浑身浴血的安继业。
安继业深吸一口气后,手提着血河宝刀缓步走向二当家的。看了一眼面如土色身若筛糠的二当家的,安继业没有丝毫的犹豫挥刀向二当家的脖子砍去!
尽管安继业出刀的手法极快,但是在二当家的眼中看来这人生中最后的一幕竟然如此的清晰,他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安继业手中的唐刀划过空气时所荡起的气流。这一刻,二当家的终于有机会看清楚安继业手中这把唐刀了。果然是一把神兵利刃!从刀身上的花纹一眼便能看出此刀是用经过了千锤百炼的百炼钢铸就而成,粘在刀身上的鲜血非但没有落下一滴,反而被刀身上的刀纹尽数吸收!血入刀纹之后整把刀身竟然隐隐的泛出了一缕碧色!
“这得需要饮尽多少人的鲜血才能形成如此的碧血之色啊!”心中犹在赞叹之余,二当家的突然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开始不断地颠倒翻滚,看着数尺开外自己那具已经没有了脑袋、颈中鲜血直喷数米之高的身体,二当家的试图说出在这世上最后的一句话:“……竟然没有丝毫痛感,果然是一把好……刀!”但是没有了身体的头颅,却只是动了动嘴唇而已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终于结束了!安继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反手将手中的血河插回了背在身后的刀鞘之中。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安继业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转身向之前看到的那个遭受凌辱的妇女所在的木屋走去。
打开屋门,借着从门口洒进去的阳光屋内情景一目了然。只见六个衣不蔽体的妇女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蜷缩于屋角阴暗处,正在用惊恐的目光看着站在门口的安继业。安继业见状急忙扭头将目光移向屋外,沉声说道:“你们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说罢转身来到寨中,在那些恶龙岭匪人的尸体上剥下了几套略微干净的衣物抬手仍入屋内,大声说道:“有些血污,先凑合着穿上遮遮身吧。”
随即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之声,片刻之后六个妇女紧掩着衣襟战战兢兢地从屋内走出。当她们看到寨中遍地的死尸时,险些被唬的晕了过去。待到看清这些尸体尽是恶龙岭的匪人时,她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来到安继业面前同时跪倒,齐声说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安继业见状急忙闪身避开,双手虚扶,口中说道:“快快请起!你们可知这寨中还有其他落难之人吗?能否带我去把他们也一同救出?”
六个妇人相互对望一眼后,起身带着安继业先后从其它屋中又救出了十七个被强掳上山的妇女和三个前日路经此处被劫掠上山的客商。
看着这一众形容憔悴的落难人,安继业长叹一声道:“你们受委屈了,不知今后作何打算?”
一个妇人掩面哭道:“我们被强掳上山饱受凌虐,早已没有面目见人了。更何况家中亲人也都被这伙恶贼尽数屠戮,今后?家破人亡的我们还有今后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生逢乱世,恶人当道,又岂是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所能左右得了的?家没了可以重建,但是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却是万万不能的!过去的已经过去,活着的还要继续鼓起勇气活下去才是!眼下恶龙岭的匪人已经被我尽数杀光,这寨中尚有这些贼人劫掠而来的无数财物。依我之见你们不如把这些财物分了,下山去寻得一处相对安定的所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三个客商中的一人点头说道:“大侠所言甚是,面对强权暴力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可是现在我们既然已经重获新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过往呢?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很难,但是既然老天爷安排这位大侠让我们再一次获得了新生,那我们就应该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才是。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吧!我们一行行脚客商原本七人,如今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为了家中那些还在苦苦等候我们归来的家人,不管前路如何险阻我们都要继续前进!大恩不言谢,此番我们若是能活着回去,他日定要将大侠此番义举广为传播。”
压抑在一众妇人心中的阴霾终于被这番言语一扫而光,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空的那颗灿烂的骄阳,毅然抛下了心中的负担,选择了重新开始。
…………
半个月后,潞州大营。
一大早刚刚洗漱完毕的郭威忽然发现大营之中鸦雀无声,刚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见李存勖满面春风带着一个颇为健壮的军官从帐外大步走进。一进门便哈哈大笑道:“三弟,大哥来看你了!”
郭威见状急忙站直了身子向李存勖行了一个军礼,随后快步向前来到李存勖面前紧紧地握住李存勖的双手笑道:“原来是大哥啊,我说帐外怎么突然鸦雀无声了呢?”
看到郭威义礼兼备,李存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按照你的要求,大哥把你放到了这一线军中。怎么样?过的还好吗?你呀你,就是不听大哥的话,以你的才能就是给你一个中军校尉都有些屈才了呢!”
郭威哈哈大笑道:“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但是小弟还是那句话,大丈夫的功名要靠自己一刀一枪博来才够味儿,一味地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终究难成大器嘛。大哥一大早就满面春风的来到这大营之中,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李存勖笑道:“还真让你猜中了!刚才我接到线报,说恶龙岭的一众匪人已经被尽数剿灭,你倒是猜猜看是谁干的?”
郭威闻言微微一愣,难以置信的问道:“难不成是……二哥?”
李存勖点头笑道:“应该是他没错!坊间传言,半个月前是一位姓安的大侠只身一人灭了恶龙岭五百匪人!姓安的大侠,算算时间半个月前又正好是你我和二弟分开不久之后,不是二弟还能有谁啊?哈哈哈!”
郭威吐了吐舌头,不无震惊的说道:“好家伙!一个人灭了五百人?!二哥的本事果然不容小觑!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大哥是堂堂一代晋王,打的朱家逆贼抱头鼠窜,威震天下自是不必说了。如今二哥初入江湖,便以一人之力剿灭恶龙岭群贼,也打出了威风和名气!大哥二哥如此英雄了得,小弟也得加把劲儿好生的努力才行!不然的话岂不是给两位哥哥的脸上抹黑不是?!”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三弟此言甚是!那日我们兄弟三人在聚缘楼义结金兰,誓言荡平乱世。眼下虽然你还没有什么起色,但是你面有异象绝非池中之物,而且兄弟三人之中又数你最为年幼,只需不断努力他日你的成就绝对不会在我和你二哥之下的!来来来,我为你引荐一个人。”说罢指着身后那个一直健壮的军官说道:“他叫刘知远,现在我义兄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帐下任牙门都校。虽然官阶有些低微,但是为人性格厚重寡言,且雄武过人勇猛善战,在年青一代里实在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日后定当前途无量!三弟你初入我军,若能得一良将赏识提携,一同建功立业还不是指日可待吗?因此我决定将你调入刘知远账下同往晋阳前线,为我军与朱梁逆贼的决战做最后的准备!不知三弟意下如何啊?”
郭威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刘知远,随后向刘知远行了一个军礼,朗声笑道:“一切全听大哥安排!只不过我生性粗莽,不善逢迎巴结之事。将来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刘都校多多包涵了!”
初见郭威之时,刘知远心中颇有微词,始终觉得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无非就是一个仰仗着晋王李存勖这层关系的阿谀之徒罢了。现在,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但是郭威豪爽直率的性格已经尽扫刘知远之前对郭威的偏见,甚至还勾起了刘知远的好感。
刘知远微微一笑道:“我治军向以严谨著称。所谓军令如山,倘若你真的违反了军中纪律,纵有晋王殿下这层关系,我也绝对不会枉法徇情。但是我刘某人也绝非贪功妒忌之辈,你若有功我也绝对不会耽误你的前程。今日起,你我便是军中同袍,咱们联起手来共同为晋王殿下能够早日重振大唐雄风共同努力吧!”
刘知远的一番话公私分明,尽显心中坦荡,也顿时勾起了郭威的亲近之心。一拱手大声说道:“好!就冲刘都校这番话,郭某定当于军中誓死效力,绝不辱没大哥一番提携和刘都校的一番厚谊!”
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我就说你们两个人的性格绝对合得来,果然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啊!对了三弟,在去晋阳前线之前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做啊?”
郭威挠了挠头说道:“没有了啊,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有那么多的牵挂啊?”
李存勖笑道:“你呀你!如此重要之事竟然让你忘得一干二净!难道你忘了柴守玉姑娘了吗?”
“啊?!”经李存勖已提醒,郭威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得面红耳赤,挠着头说道:“大哥若不提醒,我还真忘了!不过好男儿当以天下大事为重,柴姑娘的事我看还是等助大哥荡平乱世之后再说吧。”
李存勖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三弟此言差矣!成家立业乃是男儿终身大事,不成家何以立业?况且大丈夫理当一言九鼎、言出即行,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柴姑娘等你安顿好后便去提亲,又怎能言而无信呢?眼下我军虽然已经到了和朱梁逆贼决战的关键时期,但是决战之日还遥遥无期,你不如趁此良机尽早把和柴姑娘的亲事定下来吧。既然你父母早亡,那么此事便由大哥全权做主了!提亲所需的各式花红礼物我已经给你准备齐全了,给你一个月的假,事不宜迟,今天就上路!”
一旁的刘知远也笑道:“晋王殿下所言极是,你堂堂一个大丈夫又怎能让人家一个姑娘就这么眼巴巴的等着你呢?既然晋王殿下已经准了你一个月的假,你就听晋王殿下所言安心回家先把你这件人生大事安顿了再说!”说罢,伸手解下挂在腰间的唐刀,双手捧着连刀带鞘递给郭威,说道:“仓促之间,身上也没带得什么礼物。这把刀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却也陪我征战沙场近十年了。宝刀赠英雄,今日就把此刀赠与你,权当我的一点心意了!”
郭威连连摇手说道:“万万使不得!从军之人刀便是自己的第二条生命一般,此刀跟随刘都校多年,我郭威何德何能安敢夺人所爱啊!”
李存勖笑道:“三弟,这也是刘知远的一番心意,你若不要岂不是驳了人家的一番好意了吗?”
听闻李存勖所言,郭威这才面带惭色的伸出双手如捧婴儿一般接过了刘知远的唐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刘都校!”
刘知远哈哈笑道:“这就对咯!一个月后,我在晋阳大营等你回来!”
李存勖拉着郭威的双手说道:“只可惜大哥军务缠身,没有机会亲自参加三弟的婚礼了,回去代我向柴翁和柴姑娘问好并转达我对你们的祝福!”
感受着李存勖那双有力的大手中传来的阵阵体温和言语中所包含的那份情谊,郭威眼含热泪道:“小弟省得,大哥保重!”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后,郭威带着李存勖指派的一队亲兵抬着李存勖亲手准备的各式花红礼物,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前往邢州尧山的迎娶柴守玉之路。
…………
就在郭威动身的当天,是夜,太行山上。在皎洁的月色下五个黑影来到了早已寨破人亡的恶龙岭山寨。
借着月光,五人仔细的扫视了一遍残破不堪的山寨,只见遍地都是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其中一人倒抽一口冷气道:“想不到江湖传言竟然是真的,恶龙岭果然被人端了!”
另一人大致的检查了一下地上的死尸后说道:“从伤口上来看,这些人确实是死于同一把刀下,而且动手的还是一个高手!另外这些伤口虽然看起来颇为眼熟,一时间却也寻不出什么头绪,江湖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刀法!也不知端了恶龙岭的这个高手和杀了六弟的人有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办大哥?要不要给六弟报仇?”
另外一人沉声说道:“咱们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查明恶龙岭被剿灭一事和老六之间是不是有所联系。虽然在刀法上看不出什么关系,但是从时间上还有老六和恶龙岭之间的因果关系上倒是也能推断出一点眉目。这两件事即便不是同一人所为,灭了恶龙岭的这个神秘高手和杀了老六的人之间也必然有一定的关联!”
正中一人点了点头道:“竟然能以一人之力灭了恶龙岭五百人?虽然恶龙岭这伙鸟人尽为一群乌合之众,但是江湖之中有这份勇气和功力的人并不多见。而且还是使刀的,加之江湖传言灭了恶龙岭的人姓安,这就进一步的缩小了查找的范围!至于报仇嘛……,老六的人品向为世人所不齿,报不报仇倒在其次,可是咱们红云山庄的声誉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挽回的!传令下去,全庄动员去江湖中寻找这个形迹可疑的使刀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