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的时间已经约定,李存勖和耶律德光各自回营整顿,单等未时的到来。
在李存勖的大营里,各营各寨均已收到了未时开战的命令,此刻早已收拾停当,各营伙夫更是尽显所能为军士们准备了极为丰盛的午餐。士兵们则狼吞虎咽的享用着这顿极有可能是他们人生之中的最后一顿丰盛午餐,为那场即将到来的决战尽可能多的补充着体力。
吃饭间,看到安继业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李存勖笑着问道:“二弟想什么呢?莫不是这军中的伙食不合你的胃口啊?”
“唔?唔!”李存勖的话把安继业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摇了摇头道:“这么丰盛的午餐怎会不合胃口呢?小弟只是想事情出神了。”
李存勖笑道:“想什么呢?跟大家说说呗。”
安继业道:“我在想定州新城现在既然由耶律德光亲自坐镇,城中的军队定然是契丹国的主力了,只怕对方的兵力会不再少数吧?”
李存勖笑道:“这一层我也想到了,只是眼下烽烟四起,我方军力疲于应对过于分散,攻打定州新城只有眼前这一万余人了。不过这一万人乃是我晋军的精兵,如果能够运用得当的话应该不成问题的。”
“应该?”王茹不解的问道,“难道此战晋王殿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吗?”
李存勖道:“战场之上战局瞬息万变,便是战神在世也没有逢战必胜的把握啊。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我已经谋划好了万全的策略,到时候咱们只需依照我的策略全力以赴便是,至于能不能赢那就要看天意了!”
郭威说道:“咱们只有一万人马,而且主要以步兵为主。而契丹国为了能够一举攻克中原,举全国之力而动,号称二十万大军!既然这定州新城里是契丹的主力,只怕城中人数不会少于五万啊!兵力如此悬殊,我这心里也颇为不安。”
李存勖笑道:“从古至今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在少数,这便是所谓的兵贵精而不贵多,只要战法得当一万人足以!想当年我义兄李存孝仅以十八人便大破黄巢十五万大军,更是一举攻下了长安!存孝大哥十八人对十五万尚且能赢,更何况咱们手中还有一万精兵强将,又何惧之有呢?”
听到李存勖提起了李存孝,安继业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大哥说起了李存孝,小弟有一件事想要问问大哥。”
李存勖问道:“什么事?”
安继业道:“当年李存孝真的死了吗?”
李存勖面无表情的说道:“当年我义兄被人污以谋反之名,满门上下皆被我父王屠戮殆尽,他自己更是落得惨遭五马分尸酷刑而死的凄惨下场。这已经是世人皆知之事,贤弟怎么突然有此一问了?”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大哥有所不知,我所修炼的《太玄神功》和李存孝所学乃是同一门武功。因此我觉得我和这个李存孝之间应该有些渊源,故而才有此一问。”
李存勖闻言不由一愣,随后狡黠的笑道:“竟然会有如此渊源?我于武功一道一窍不通,还真没有发现你和我存孝大哥的武功竟然是师出同门呢。也罢,若是能够顺利的打下定州新城,到时候我不妨告诉你实情!”
尽管李存勖没有明说,但是从李存勖的表情和言语中,安继业和王茹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李存孝的死看来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简单了。
吃过午饭后,众人草草的休息了一下便整顿军队浩浩荡荡的向定州新城开赴。还未到城下,远远地便看到契丹军队早已列阵相迎。放眼望去,果然如郭威所预料的那样,只见眼前的契丹大军乌压压的一片足有五万人之多,且半数以上都是骑兵!
契丹阵营中所有骑兵分列阵型两翼,骑兵后方是五千余人的弓箭手,阵型正中数万人的步兵列着整齐的方正严阵以待,步兵阵前方则是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居中坐镇。耶律德光身侧一人,胯下乌骓马,手握一支两米多长的狼牙锤。脚下穿着一双牛皮靴,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灯笼裤,上身斜披着一件长衫,露出半边古铜色的肌肤,身上的肌肉如同小山一般层层隆起。若非脸上那副显得不伦不类的形容让人觉得好笑之外,倒也颇有一副风凛凛、气势凌人的感觉。此人赫然便是契丹第一猛将——小魔王韩知古!
双方列阵完毕后,李存勖带着安继业,耶律德光带着韩知古,分别从各自阵营打马来到两军阵前。
眼见着契丹国如此阵势,李存勖倒是颇显镇定,哈哈笑道:“鹤翼阵?我只道耶律元帅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宝座,定当有些过人的本事才是。没想到却摆出了这样一个阵型?看起来有所变化,骨子里却还是中原传统阵法鹤翼阵,而且被你改的面目全非。看来耶律大帅也不过如此嘛。”
耶律德光笑道:“我以五万大军对付你这区区的万人部队,原本也用不着费尽心机去摆什么阵型,无非是以此来彰显一下我契丹铁骑的声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知难而退罢了。倒是晋王殿下你竟然真的敢以区区万人的步兵来对抗我五万契丹铁骑?本帅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了,该说你是胆识过人呢?还是捉襟见肘力所不逮呢?亦或是已经你被我契丹铁骑的声势吓破了胆,想要就此破罐子破摔了呢?哈哈哈!”
面对耶律德光的讥讽,李存勖不由呃勃然大怒,厉声说道:“耶律德光你休要猖狂!本王如何用兵还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什么五万铁骑?在本王眼中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耶律德光笑道:“晋王殿下也不必动怒,咱们来这里是打仗的而不是斗嘴来的。眼见着你只能拿出区区万人来对抗我契丹铁骑,本帅心中倒是有些不忍了。我看不如这样,我这手下韩知古武功高强乃是我契丹国第一猛将,你那边的安继业据说也是武功高强可以算的上是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了。正好他们二人在洛阳武林大会上有些过节,为了不让后人说本帅以众欺寡,咱们不妨先让我这契丹国第一猛将会一会你那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的安继业如何?”
李存勖道:“你竟然把一场战争的胜负放在了两个人决斗之上,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耶律德光摇了摇头道:“诶~!晋王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他俩过过招而已,又怎么会如此草率的把这么重要的战役赌在他们二人身上呢?仗还是要打的,不过是先让他俩热热场罢了!”
李存勖冷笑一声道:“既然耶律元帅有此雅兴,那么本王不妨陪你玩玩儿了!”
看到李存勖竟然答应了耶律德光的要求,安继业不由一愣,轻声说道:“大哥,你怎么答应了呢?我和韩知古决斗事小,万一一会儿两军打将起来,只怕小弟无法分身护持大哥的安全了!”
李存勖信心满满的笑道:“二弟尽管放心好了,耶律德光此举正合我意,这场前戏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二弟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大哥给你在后方掠阵,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主意已定,李存勖和耶律德光分别打马回到了各自阵营。两军之间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了安继业和韩知古二人。
韩知古打量了一番安继业后,瓮声瓮气的说道:“洛阳城没机会和你好好打一场,实在是让韩某感到遗憾。此刻能在两军阵前和你交战,倒也算是弥补了这个遗憾了。只不过你的武器在洛阳武林大会上被唐门那个臭女人给砸断了,韩某若是用兵器与你交战难免显得有些胜之不武啊!”
安继业拍了拍马鞍两侧挂着的十余把唐刀说道:“武器的事你不用担心,安某早有准备!久闻你这《疯魔灭世神功》六十二年前曾横扫中原武林,今天终于有机会能让我好好地领教一番了!”
韩知古狞笑道:“好说!很快你就能用你那脆弱的生命切身感受到了!”
安继业冷笑道:“来吧!”
就这样,在两军六万多人十二万多只眼睛的注视下,只听韩知古暴喝一声纵马向安继业袭来!
韩知古胯下的乌骓马不愧是塞外良驹,尽管两人之间相距五十余米,但是在韩知古的催驰下这匹乌骓马竟然化身成为了一道黑色的闪电,韩知古的暴喝之声未息,乌骓马已经转瞬之间便风驰电掣的奔到了安继业的面前!
马快,马上之人的速度更快!乌骓马刚刚奔至安继业的近前,韩知古已经挥起了手中那柄足有二百斤的由精钢打制而成的狼牙锤兜头向安继业砸去!
眼见着狼牙锤以千钧之势当头砸来,安继业深恐如果冒然地接下对方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会伤了胯下的黄骠马,于是猛地一拽马缰,黄骠马长嘶一声已然人立而起。借着黄骠马一冲而起的力道,安继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马鞍后抽出一把唐刀,运足内力向上一挑,竟然以一招举火燎天用刀尖顶住了韩知古这足有千钧之力的一记锤击!其实也不能怪安继业有意托大,实在是考虑到韩知古如此巨力,莫说是一把普通的唐刀,便是神兵利刃只怕也会登时被砸断。无奈之下,安继业只能把全部力量集中于刀尖一点,期望能够以一点而破全局!
安继业对局势的估量果然没错,刀锤相交的瞬间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韩知古手中的狼牙锤竟然被安继业这一刀挑开!而安继业手中的长刀也被韩知古那重达千钧的一锤给震的脱手而飞!不仅如此,安继业胯下的黄骠马也因无法承受如此巨力被震的蹬蹬向后连退十余米!
尽管把安继业手中的唐刀震飞了,但是眼见着安继业竟然只用一只手就接下了自己的全力一击,韩知古心中不免一阵骇然。当下打起精神,一夹马腹向安继业追去,手中的狼牙锤舞的如同风车一般,也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了,只是一味地不断的向安继业兜头砸去!
手中长刀被振飞之后,安继业不仅感到右手兀自酸麻不已,心中更是无比震撼。眼见着韩知古已经如同跗骨之针一般紧随而至,当下也不敢大意,双手齐出又拔出了两把唐刀。在用右手刀接下韩知古的狼牙锤的同时,左手刀如同一条灵动的长蛇一般不断的伺机向韩知古发起反攻!
转眼之间,二人已经交手三十七招!韩知古出手疾如迅雷招招占尽先机,而安继业看似被动还手却招招后发而先至。在旁人眼中看来,两人直似在以快打快一般,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三十七招一过,韩知古顿时发觉不妙!起先,安继业右手用于格挡的唐刀在接下自己一两记重锤之后便会被震的脱手而飞,每被震飞一把安继业都会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抽出一把。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韩知古惊讶的发现安继业手中的唐刀所能接住的重击竟然变得越来越多!待到第二十四招过后,安继业手中的唐刀已经不再被震飞了,不仅如此,刀尖处传来的反击的内力也变得越来越强!
这种看似微妙的变化直让韩知古震惊不已!以他对内功的了解,世间内功大多都和力量一样会有衰竭之时,能够做到内力源源不断已经足以傲视武林了!而像安继业这样连续接下自己三十七记重锤之后,内力源源不断非但没有衰竭之势,而且更可怕的是竟然大有越战越强之势!这样惊人的内功别说是他韩知古从未见过,只怕连他师父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也闻所未闻!
震惊之余,韩知古陡然觉得手上一轻!原来安继业在用右手刀再一次接下了韩知古的一记重锤之后,左手刀瞅准机会一刀砍出,刀光闪过已然将韩知古手中那柄两百多斤的狼牙锤沿着锤柄一刀砍断!可是韩知古的重锤本就沉重无比,经过安继业用尽全力的一挑之后,两股力量合为一处端的威猛无比。再加上铸造狼牙锤的精钢坚硬无比,安继业左手一刀虽然砍断了狼牙锤,刀身却也同时应声而断。
安继业见状急忙伸手从马鞍后想要再抽出一把唐刀,一抽之下却抽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带的十四把唐刀已经不是被砸断了便是被震飞了,所剩的只有右手这一把了。便在此时,安继业忽听胯下黄骠马悲鸣一声,向后踉跄退出两步险些栽倒。安继业心知这匹黄骠马虽然神骏无比,但是经受了如此多的重击之后再也无法支撑了。安继业心疼爱马,心念一动已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如一只冲天白鹤一般直飞起数丈之高!
说时迟那时快,韩知古瞅准了安继业身在半空行动不便之时,将手中那半截锤杆猛地一甩朝着安继业激射而出!
好一个安继业!身在半空却临危不惧,眼见着锤杆射至,一挽手中长刀斜劈而出,使出一招憾天狂刀刀法中的盘古开天一刀将锤杆砍断!紧接着又使出一战憾天狂刀刀法中的十日灼天,隔空向着地面上的韩知古连续劈出十刀!灌注了《太玄神功》无上内力的十道剑气在空气中荡起了肉眼清晰可见的涟漪,以迅疾无比的速度劈向了韩知古!
韩知古见状急忙滚鞍下马,在地上连打了数滚堪堪躲开了安继业这一招十日灼天的剑气。韩知古确实躲开了,可是他的那匹乌骓马却没那么幸运了。甚至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安继业这招十日灼天的十道凛然的剑气瞬间砍成了十一截!
漫天血雨中,韩知古已经翻身而起,并且将那柄断了半截的狼牙锤抄在了手中。看到自己的爱马惨死,韩知古抬头看了一眼犹在半空的安继业,怒吼一声左手猛地一击手中那半截狼牙锤的锤柄与锤头连接处的一处机关,只见狼牙锤锤头上一百二十八颗长约寸许的尖利钢钉猝然射出,犹如一蓬骤雨向半空中的安继业激射而去!
此时安继业冲天而起的力道已竭正在下落之中,眼见着一百二十八颗钢钉已经射至近前,手中长刀一舞,霎时间在身前张起一张银色的剑网!只听得一阵急促的“叮当”骤响声中,一百二十八颗钢钉已然被剑网尽数打落,安继业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安继业犹自感到右手酸麻无比,再看手中的唐刀虽然没断却也变得跟锯条一般伤痕累累。原来韩知古左手那一拍之际,在射出的钢钉上灌注了《疯魔灭世神功》的无上内力,射出的每一颗钢钉所蕴含的力道都极为霸道。尽管安继业也及时运气了昊天无极功的内力用手中的唐刀及时的织出了一张剑网打掉了那一百二十八颗钢钉,但是手中的唐刀毕竟乃是一件凡品,面对如此强劲的攻击早已不堪承受,顿时变得伤痕累累。
就在安继业兀自感叹之际,忽觉眼前一黑。抬眼一看,却见韩知古已经如同鬼魅一般趁机欺至身前,手中半截光秃秃的狼牙锤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腰向安继业砸来!安继业见状,急忙凝神聚气双手紧握着那把伤痕累累的唐刀迎着韩知古的狼牙锤砍去!锤刀相交的瞬间,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安继业那把伤痕累累的唐刀已然应声而断。然而韩知古的大锤攻势却只是略微的缓了一缓,依旧余势不减的向安继业砸来!好一个安继业,早已将这个可能发生的情况算计在内,长刀一断的瞬间将手中的半截唐刀反手猛然挥出,再一次砍中了韩知古的重锤,硬是以正反两刀的连续攻击强行将韩知古这刚猛无比的一锤荡了开来。可是安继业手中的唐刀也只剩下了手中紧握着的那一截刀柄了。
便在此时,韩知古突然松开了手中的狼牙锤,向后疾速越出丈许开外!而那把光秃秃的狼牙锤在落地之前,锤身射出长钉之后留下的一百零八个孔洞中突然喷出一股浓绿色的烟雾,霎时间将安继业包裹在了其中!
深处绿烟包围中的安继业,只觉得一股刺鼻的异香扑鼻而来,脑中一阵眩晕,这才幡然惊觉:“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