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存勖的精心谋划之下,在安继业、郭威、王茹还有一众晋军的奋勇拼搏下,定州新城终于被重新夺了回来!错综复杂的局面以及无巧不巧的巧合,让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耶律德光大败而逃。所谓兵败如山倒,这一逃耶律德光硬生生的被李存勖追出了五十余里,直至沙河岸边!
在韩知古的舍命保护下,耶律德光终于狼狈的逃到了沙河对岸。可是另一边的契丹败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此刻,李存勖的追兵已至,面对着一众毫无斗志的契丹败军,吃尽了契丹人苦头的晋军毫不留情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把满腔复仇的怒火向这群败军尽情的发泄而出。
此时群龙无首的契丹败军所面临的局面其实是非常微妙的,因为他们并非真的失去了一切希望。兵法之中有一条叫背水一战。楚汉争霸之时,刘邦手下的大将韩信就曾经用这招背水一战以数万汉军大败二十万赵军,这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精髓。更何况眼下的契丹败军还有两万余人,而晋军的追兵不过是三千不到的疲兵而已,如果此刻这群契丹败军能够团结起来发起绝地反击的话,那么也许真能至于死地而后生,历史也极有可能将被改写。可是这里有一个先决的条件,那就是置于死地!此时的契丹败军虽然也面临着背水一战的局势,但是却并没有真正的置于死地。那座横架在沙河之上的小桥让这群契丹败军看到了最后一线逃生的希望,正是这一线逃生的希望让他们失去了最后的斗志!
面对着斗志昂扬的晋军追兵,这些契丹败军要么被砍死,要么被逼到河中淹死,要么被己方的乱军踩踏而死。而那些侥幸逃到桥上的人也大部分在你拥我挤的情况下被纷纷挤落桥下,溺死于沙河湍急的水流之中!契丹败军的凄惨下场,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眼见着此情此景,好不容易逃到河对岸的耶律德光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可是他也明白自己不能有片刻的停留。为了避免晋军顺桥而过继续追击,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安全的逃生机会,耶律德光仓促之下将和自己一样顺利逃到对岸的两千不到的残兵临时组织起来,许以重赏让这些残兵据桥而守挡住晋军的继续追击。耶律德光自己则带着重伤的韩知古继续向着望都方向亡命而逃!
此刻,对岸的契丹败军已经被李存勖的晋军尽数歼灭,新城之战终于接近了尾声。李存勖遥望着河对岸据守桥边的那不到两千人的契丹残军,虽然有心想要继续追击,但是也明白如此狭窄的桥面,如果逼得太紧若是冒然过桥的话,只怕会被守在桥对面的那些契丹残军逐一歼灭。想到这一层,李存勖放弃了继续追击的想法,命令全军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战场后便率军撤回了刚刚夺回来的定州新城。
一到城下,只见城门处有一群面黄肌瘦的城中百姓在列队相迎,而王茹则率着那三百名精兵早已列队等候在此。看到李存勖率军回城,三百名精兵同时单膝跪地,齐声说道:“恭迎晋王殿下得胜归来!”王茹因为不属于晋军,所以只是一拱手弯腰说道:“恭喜李大哥成功夺回定州新城!”
李存勖见状急忙下马,快步走到王茹跟前一伸手扶住王茹,朗声笑道:“茹妹妹切莫如此,本王能够顺利夺回这定州新城全靠茹妹妹你这支奇兵啊!”说罢,朝着那三百精兵一挥手道:“全都起来!此战尔等皆立有大功,待把契丹人从我中原大地尽数赶走之后,本王定然重重有赏!这一战实乃本王征战沙场三十七年来最为凶险的一战!若非众将士誓死拼杀,莫说是夺回这定州新城了,只怕连本王都会命丧于此。在这里本王谢过诸位将士了!传我命令,活着的每人赏银一百两,战死的厚待其家属,每户赏银一百五十两!”
以当时的物价,一百两银子足够普通人一家吃用五年了,如此重赏顿时换来了一片晋军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欢呼声中,只见王茹从身后拉过一个十来岁的契丹孩童,对李存勖说道:“据城中契丹降兵所说,此子乃是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的爱子耶律牙里果。城陷之时被我军擒获,现在交给李大哥处置。”
李存勖颇为惊讶的看着这个耶律牙里果,难以置信的说道:“想不到还有如此意外收获?”随即哈哈笑道:“无知小儿,你不知道战场的凶险吗?耶律阿保机果然是狂妄至极,竟然会把这么小的孩子也带到前线!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而已,我若是杀了你倒显得本王太过残忍了。也罢,先派人将其带到太原暂时安置吧!”
说罢,李存勖抬头仰望了一眼这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夺回来的定州新城,一手一个握住安继业和郭威的手,踌躇满志的说道:“二弟、三弟还有茹妹妹,咱们进城去!”
四人来到城门,早已守候在此的一众面黄肌瘦眼含热泪的定州百姓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叩首说道:“新城百姓终于把晋王殿下盼来了!”
李存勖见状急走几步,一把将跪在最前面的两个百姓扶起,朝着其他百姓连连摆手道:“诸位乡亲快快请起!”眼见着这一众新城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李存勖的虎目之中登时涌出了两行热泪,颤声说道:“本王无能,让乡亲们受苦了!又有何颜面受得起乡亲们的如此大礼?!”
一众百姓听到李存勖这么说,回想起这半个月来惨遭契丹人蹂躏的悲惨过往,一个个早已泣不成声。为首百姓哽咽着说道:“晋王殿下若是再晚来几日,这新城百姓只怕就死绝了啊!这帮契丹狗贼夺下这定州新城后,视我等城中百姓猪狗不如,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最后更是将全城的妇孺老幼尽数……尽数充作军粮分而食之!不过短短半月有余,新城两万七千多名百姓就只剩下了我们这五千多人了!若非我等还能暂时充作苦力,只怕这定州新城的百姓早已被这帮契丹狗贼屠戮殆尽了啊!”
李存勖早已发现这些百姓竟然只有中壮年的男人,至此才明白其中的缘由。不由得虎目圆睁,咬牙切齿的说道:“契丹狗贼如此恶行真是人神共愤,若是不把这帮狗贼尽数赶回漠北,我李存勖誓不为人!”
新城百姓的悲惨遭遇让安继业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幼年之时的全族被契丹人尽数屠戮的过往。此刻早已怒不可遏,一拳砸在了定州新城厚重的城墙之上,轰然巨响中坚固的城墙竟然被安继业这一拳砸下来十余块儿厚重的墙砖。新城百姓何曾见过如此神勇的猛士,登时被唬的愣在了当地。
只见安继业目眦欲裂怒目圆睁,满腔的怒火仿佛要从眼中射出来一般,咬牙说道:“我只道这帮契丹狗贼烧杀抢夺、奸淫掳掠就已经算是无恶不作了!却没想到这帮狗贼竟然能做出这等吃人的恶行?!当真是禽兽不如!!”
李存勖和郭威等人也对契丹人竟然做出吃人的恶行感到震惊。倒是王茹心细,若有所思的说道:“此时虽为乱世,但是比之唐末大乱时节要好出许多,至少还没有发展到人吃人的地步。这帮契丹人怎么会想到吃人了呢?莫不是他们的军粮……?”
经王茹这么一提醒,李存勖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道:“军粮不济!游牧民族外出征战向来不带粮草,只是随身带些肉干什么的以作军粮,后勤补给全凭着打到哪抢到哪来维持!此刻契丹人空国而出,发兵二十万入寇中原,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打到了定州。莫说他们没有随军携带粮草补给的习惯,就算是有,仓促之下也根本准备不了能够供应二十万大军的庞大补给!更何况在契丹人围困定州新城之前,新城守将李嗣弼早已对定州实行了坚壁清野之策,断了契丹人试图依靠劫掠来补给的生路。攻下定州新城后,新城百姓不过两万七千余人,这么一个小小的城池又如何能长时间供养六万契丹人马?难怪这帮契丹狗贼会做出吃人的恶行,原来是他们的军粮已经用完了!”
郭威点了点头道:“大哥分析的没错!契丹人虽然连克我国十二座城池,但是在此之前我军都对这些地方实施了坚壁清野。既然定州新城的契丹人面临着军粮不济的窘境,那么其他地方的契丹人也一定好不到哪去!若是如此,契丹人虽有二十万大军,也不过是二十万食不果腹的饿鬼罢了!更何况咱们这新城一战已经歼灭了他们六万铁骑,他们如今只剩下了十余万人而已,此时正是咱们发动全面反击的最佳时机啊!”
李存勖道:“三弟说的对!契丹人军粮已尽,只剩下了不过是十余万食不果腹的恶鬼而已,此时正是咱们一举将契丹人赶回漠北的天赐良机!传我命令,全军进入新城,好好休息整顿一日后,明日午时开赴望都!”
进城之后,李存勖将大营中的粮草尽数运入城内并分给了城中残存的百姓。分粮期间,看到郭威脸上颇有顾虑之色,李存勖笑着问道:“三弟面带忧虑之色,可是有话要说吗?”
郭威点了点头道:“大哥,明天咱们就要继续追击契丹人了,这一次很有可能是能将契丹人彻底赶回漠北的最终决战。眼下大哥把仅存的军粮都分给了城中百姓,咱们决战的时候只怕也会面临军粮不济的难题啊。”
李存勖颇为欣赏的看着郭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三弟在军中历练了这些时日果然大是有长进,这份远见卓识颇有古之大将之风!三弟所虑极是,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但是眼见城中百姓被契丹人折磨至如此凄惨的境地,我又怎能忍心弃之不管呢?三弟你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这句话,得天下易守天下难。为什么难?因为民心!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似契丹人如此这般欺凌百姓,即使他们真的能够一统华夏,也迟早会被天下百姓推翻!所以我明知道决战在即,也明知道军粮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但是我还是要宁肯自己勒紧腰带饿着肚子去打仗,也绝对不会对这些饱受欺凌的百姓弃之不顾。你要切记,不仅要心怀天下,更要心怀天下百姓,这才是真正的大将之风!”
李存勖的一番肺腑之言,让郭威深感佩服之至,使劲的点了点头道:“我懂了!大哥的话我一定会牢记在心的!”
安继业道:“大哥忧国忧民之心实为我辈效仿的楷模!只是我们真的要饿着肚子和契丹人决战吗?尽管契丹人也面临着军粮不济的困境,但是他们还有十几万人啊!眼下咱们只剩下这三千不到的疲兵了,如果再饿着肚子和契丹人决战,只怕咱们胜算不大啊。”
李存勖笑道:“我李存勖胆子再大,也绝对不可能做出以不到三千疲兵去决战的傻事的。实不相瞒,在你们来定州之前,我已经命令李嗣昭和郭崇韬二人各率三千精兵备足粮草驰援定州新城了,想来明天也就差不多到了。等他们二人的援军一到,咱们便合军一处进军望都!”
王茹闻言,抚掌笑道:“我就说李大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原来早已做好了精打细算!有了这六千生力军,咱们未尝不能一战了!”
心事已了,众人再也无所忧虑。饱餐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之后,疲惫不堪的众人倒头就睡,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果然如同李存勖预料的那样,辰时未过,李嗣昭和郭崇韬便带着六千精悍的骑兵赶到了定州新城。
待二人行过参拜之礼后,李存勖一手一个扶起二人,哈哈笑道:“盼星星等月亮,终于把你们这两员猛将给盼来了!千里奔波你们也着实辛苦了,稍作休息片刻,待用过午饭后,咱们午时出发追讨契丹人!”
在李存勖和李嗣昭、郭崇韬说话之际,安继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两员风尘仆仆的晋军大将。只见那个李嗣昭,虽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是一脸精悍之相,往那一站浑身散发着一股震撼人心的气质,一望便可得知是一员极其骁勇的猛将!而那个郭崇韬,身材健壮魁梧,满脸干练之色,虽然经过了千里行军满身风尘仆仆,但是一身甲胄衣衫却整理的丝毫不乱,颇有古之良将风采!心下不由得对这两员晋军大将赞赏不已。
听完李存勖的话,郭崇韬躬身说道:“殿下,合军追讨契丹人一事只怕咱们要从长计议了。”
李存勖闻言不由的一愣,不解的问道:“为何?”
郭崇韬道:“殿下有所不知,镇州局势有变!”
“啊?”李存勖闻言,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可是朱梁逆贼有所异动了不成?!”
郭崇韬道:“殿下料事如神,确实如此!殿下离开镇州驰援定州之后,我军加紧了对镇州的攻势,反贼张文礼眼见着已成穷途末路之势。却不曾想,就在这紧要关头,朱梁逆贼突然不宣而战,发兵加入了镇州战局!眼下镇州局势对我方极为不利,若是再不发兵救援的话,只怕……。”郭崇韬嘴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众人都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如果急速不发兵救援镇州,镇州将会成为梁国囊中之物。
李存勖缓缓地说道:“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只道你们二人一来,咱们就能合兵一处对契丹人发起决战。待定州战事一了,将契丹人赶回漠北之后,咱们再抽出手来攻下镇州。却没想到朱梁逆贼竟然真的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出兵镇州!如此一来合兵一处追击契丹人的办法是行不通了。”
说到这,李存勖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后,眼睛一睁已然想好了对策,对郭崇韬说道:“郭崇韬你即刻率领所部三千骑兵驰援镇州,同时传令振武军节度使李存进以检校太傅、北面招讨使的身份率军征讨镇州张文礼,以阻挡梁军攻势的进一步深入!”
说罢,又对郭威说道:“三弟,你就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追击契丹人了。交给你一个重任!你即刻返回邢州,传令石敬瑭马上解除邢州的戒严,然后率所部人马和你一起迅速返回晋阳大营,见到晋阳大营主帅李嗣源后命他立即整顿军队对河南府发动猛攻!告诉李嗣源,能不能打下河南府无所谓,但是一定要给我不遗余力的打,狠狠的打!必须要营造出誓要拿下河南府然后趁势攻打朱梁老巢开封府的势头,从而对梁军形成震慑之势,让梁军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郭威闻言恍然大悟道:“大哥你这是要兵分三路不成?”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没错!眼下局势紧迫,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三弟,只要你和郭崇韬能解了我的后顾之忧,那么我和二弟、茹妹妹还有李嗣昭尽管只有五千人也一定能一举将契丹人赶回漠北!”
郭威和郭崇韬闻言同时向李存勖行了一个军礼,异口同声的说道:“末将领命!殿下放心,末将绝对不辱使命,一定会为殿下扫清后顾之忧!”说罢转身离开,带着各自的使命离开了定州新城。
望着郭威和郭崇韬远去的背影,李嗣昭说道:“殿下!咱们就凭着五千人能打得过契丹人的二十万大军吗?”
李存勖哈哈笑道:“契丹人哪还有什么二十万大军?昨日一战我全歼耶律德光五万铁骑,现在的契丹人只剩下不到十四万了,而且还是十四万军粮已尽的饥兵而已!想当年李存孝大哥仅以十八骑就打败了黄巢十五万大军,并且一举攻下了长安城,十八骑中不就有你一个吗?存孝大哥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眼下我李存勖有五千精兵在手,又有你这样的猛将辅佐,更何况还有我二弟安继业和茹妹妹这样的武林高手在侧,若是这样还拿不下这十四万不到的契丹疲兵的话,我还有什么脸面妄称这乱世之中的豪杰之士呢?!我意已决,咱们这就去好好的大吃一顿,养足精神即刻奔赴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