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炼神兵宇文铸的鼎力相助下,安继业终于修复了血河宝刀。怀着千恩万谢的心情,带着宇文铸的殷切嘱托,安继业和王茹返回了柴家庄。经过一夜的休息后,第二天一早二人便辞别了柴守玉离开了邢州踏上了前往开封的道路。
然而此行却不甚顺利。
途经相州之时,恰逢晋军大将检校太保、安国军节度使李嗣源正在率重兵攻打相州,和梁国大将北面招讨使戴思远在此地鏖战。一时间,整个相州大地赤地千里,变成了一片烽烟四起、兵火连天的战场!
安继业和王茹刚一踏上相州的土地,便被一队晋军团团围住。不管安继业如何解释,这队晋军始终都认为安继业和王茹在如此非常时期出现在这非常之地,定然是梁军细作,执意要将二人拿下。而此时,看到晋军竟然将战场深入到了梁国腹地,一心担心身在开封的王彦章安危的王茹早已是归心似箭,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时间跟这些晋军磨蹭?眼见着无法沟通,盛怒之下的安继业刷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血河宝刀,和王茹一道就要与这队晋军展开厮杀,准备冲出一条血路!
便在此时,忽见这队晋军一乱,却是一员顶盔带甲的晋军将校分开众人打马来到了二人近前。随后翻身下马,摘掉头盔一把拉住安继业的手哈哈笑道:“哈哈哈!二哥?想不到咱们竟然能在这里相遇!”
看到来人竟然是郭威,安继业和王茹顿时大喜过望,安继业轻锤了郭威的胸膛一把,笑道:“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啊!幸亏三弟你赶来的及时,不然我和茹妹就要跟这队晋军打起来了。”
郭威闻言,登时拉下了脸来转过头对身后那队晋军骂道:“你们这帮混球眼睛都他娘的长在屁股上了不成?竟然连他们两人你们都敢阻拦?定州一战,若是没有他们二人相助,晋王殿下怎么可能把契丹人二十万铁骑赶出中原?定州新城一战,就是这个王茹王姑娘率着咱们三百人晋军弟兄一举攻下了新城!我这个二哥安继业更是了不得,望都一战仅以五十骑就顶住了契丹万人铁骑的攻击!契丹人二十万铁骑都被晋王殿下和我二哥、王姑娘他们打的只剩下不足千人仓惶逃回漠北,现在就凭你们这些臭鸟蛋也敢和他俩动手?来来来!这事老子还真就不管了!你们不是想打吗?尽管动手便是!”
李存勖以少胜多分别于定州新城和望都两战皆胜打败契丹人二十万铁骑,早已是名震四海世人皆知的事了。得知眼前这一男一女竟然就是安继业和王茹后,这队晋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一脸讪笑的连连摇头,再有没有一个人还敢想着将这两个大英雄当做细作拿下了。
倒是安继业见状心中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对郭威说道:“三弟制止了他们就是了,就不要再骂他们了。”
郭威哈哈笑道:“二哥你是有所不知啊,这帮混球你要是天天和他们说什么子曰圣云、之乎者也的丢书袋,早他娘的翻了天了。我们这帮当兵的就是这样,你越是跟他们日爹骂娘,他们越觉得你和他们不生分,越是倍感亲切。”
一旁的王茹笑道:“郭兄弟这也算是独辟蹊径,练兵有方了。”
安继业和王茹与郭威在相州战场上再次相遇,自是说不尽的欢喜。一番闲聊后,听闻安继业和王茹要穿过相州战场赶往开封,郭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此刻晋梁两国之间的战事如火如荼,二哥你俩想就这样空着手穿过相州战场实在是困难无比啊!”说罢,从怀中取出了李存勖给他的那枚金牌递给安继业,接着说道:“这是大哥让我传令李嗣源将军时给我的金牌,有了这块金牌便如同晋王殿下亲临,所过之处只要是晋军的领地你俩都可以畅通无阻了。眼下战事吃紧,我也不能在这里耽搁的太久,这就要回去向李嗣源将军复命去了。二哥,王姑娘,你俩一路保重!”
安继业紧紧地握着郭威的双手,不无感慨的说道:“聚散匆匆,咱们兄弟之间总是没有时间好好的聚一聚呢。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战场上刀枪无眼,三弟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郭威豪爽的笑道:“我虽然是个粗人却也是一员福将,二哥尽管放心便是!只盼着晋梁两国之间的战事尽早结束,到那时咱们兄弟就有的是时间好好地团聚团聚了!”
兄弟二人之间匆匆一面,便即匆匆而别,安继业的心中自是无比的感慨。而王茹眼见着相州战事如此激烈,不由得为自己父亲的处境感到担忧。于是一路上再也无心欣赏沿途风景,和安继业有一道快马加鞭向开封疾驰而去!
沿途所过之处,到处都笼罩着一片战争的愁云,处处都盘查甚紧。所幸有郭威给的李存勖的那块金牌在手,在晋国的势力范围内两个人一路行来还算是畅通无阻。可是进入梁国境内后,李存勖那块金牌再也不能拿出来了。无奈之下,王茹只能搬出了父亲王彦章的名头,饶是如此,也颇费了一番周折。两个人一路强行闯关,真可谓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了开封府。
刚一踏进开封府的近郊,安继业和王茹便察觉到了不对。举目所及之处显然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战火的洗礼,到处都是一片苍凉破败的景象。此情此景让安继业和王茹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随即心领神会一夹马腹向近在眼前的开封急速赶去!
当二人心急火燎的来到开封城下后,胸中高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见高耸的城墙上梁国大旗迎风招展,守城的梁军士兵戒备森严,虽然气氛显得十分的紧张压抑,但是至少证明了开封府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的安继业和王茹急忙打马来到城门前,却见大白天的城门紧闭,城门前两队甲胄鲜明执戟持枪的士兵严阵以待。看到安继业和王茹后,同时将手中的武器指向了二人,厉声喝问:“什么人?!”
王茹通报了姓名和来意后,为首士兵摇了摇头道:“开封城已经戒严了,任何人等不得随意出入!”
眼见着已经到了开封城,却被挡在了门外不得入内,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通,一时之间安继业和王茹只觉得束手无策。就在二人没了计较之际,忽见紧闭的城门轧然而开,一男一女从城门内快步走出,正是王彦章和朱珠!
看到安继业和王茹后,朱珠不管不顾的一头扑在安继业的怀中失声痛哭,抽噎着说道:“安大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们知道你们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你们吗?”
安继业轻抚着朱珠的秀发,笑着安慰道:“傻丫头,我们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幸亏你和王老前辈来的及时,我俩还正为进不了城犯愁呢。”
王彦章笑道:“什么来的及时啊?自从你俩走了以后,这小丫头天天都站在城墙上北望守候。这不,你俩刚到开封城下,我们就看到了,然后就急忙赶过来了。”
王茹紧紧地搀着王彦章的臂膀,问道:“爹,这开封城怎么像是刚糟了一场大战一般,戒备如此森严?”
王彦章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一言难尽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城再说。”
回到王彦章的府邸后,待家人奉上茶水,早已干渴难耐的安继业和王茹也不嫌烫,如饮琼浆一般一口气把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安继业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问道:“王老前辈,这开封府的局势如此紧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啊?”
王彦章长叹一声道:“就像茹儿猜测的那样,开封府刚刚遭遇了一场大战啊!大战过后,局势自然紧张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我们路过相州的时候,李嗣源正在围攻相州,莫非是围攻相州之前李嗣源先对开封动手了不成?”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十天前,晋阳大营的李嗣源突然不宣而战,竟然一举攻下了河南府,随后兵锋直指开封,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所幸开封乃我大梁国都,城墙坚固无比,加之城内粮草充足,并且还有十万守军。李嗣源围攻开封三日无果后,便调转马头直奔相州去了。我还以为李嗣源此举定是得到了李存勖的授意,怎么你们一直陪在李存勖的身边竟然不知道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我大哥确实曾下令让李嗣源佯攻河南府,但是我们着实没有想到这个李嗣源竟然如此勇猛,不仅把河南府打了下来,而且还围攻了开封?”
明白了原因后,王茹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爹,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在我们与契丹人交战的紧要关头,咱们梁国为什么会突然对镇州发起了攻击,几乎让我们陷入了腹背受敌万劫不复之境,咱们梁国如此做法,岂不是在帮着契丹人吗?”
王彦章苦笑道:“你们和李存勖打响了定州之战以后,契丹人突然遣使来开封向我大梁请求联合出兵对李存勖形成夹击之势。虽然晋梁两国敌对已近四十余年,但是我也明白当此时节当以民族大义为重,怎能因为两国之间的敌对就去和入寇中原的契丹异族结盟呢?更何况唇亡齿寒,面对契丹人入寇中原,晋梁两国乃是唇齿相依的局面。如果我们真的和契丹人联手打败了晋国,只怕契丹二十万铁骑即刻就会趁势挥师南下,对我大梁发起总攻。
“只可惜无论我怎样据理力争,陛下以及一众朝臣却始终认为这是一举消灭晋国千载难逢的良机。一番争执之后,陛下认为我有畏战之心,而那些朝中政敌更是趁机落井下石说我勾结晋国图谋不轨!陛下一怒之下虢夺了我所有职位,将我贬为平民赋闲在家。随后便执意发兵镇州,对李存勖形成了夹击之势。所幸李存勖不愧为一代雄主,面对如此危机之势竟然还能一举将契丹人赶回漠北,这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此事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是当时的局势真的是十分危急。在我和茹妹以及一众晋军的誓死效命之下,我大哥在定州新城以一万之众大败耶律德光五万铁骑。本想着等李嗣昭和郭崇韬援军一到,便对盘踞在望都的耶律阿保机所率的契丹主力发起总攻。谁曾想援军虽然等到了,但是同时也带来了梁军突然出兵攻打镇州的噩耗。无奈之下,我大哥只得兵分三路,一路由郭崇韬带领三千援军驰援镇州,并传令振武军节度使李存进出兵支援镇州。另一路则由我三弟郭威传令晋阳大营李嗣源即刻发兵攻打河南府,形成剑指开封的势头逼着梁国回兵自救。最后一路,就是由他亲自带领李嗣昭,还有我和茹妹以区区五千兵力直奔望都,对抗耶律阿保机十一万契丹铁骑!
“望都一战,真的是惊心动魄!我大哥带着我和茹妹仅以两千精骑为先锋,硬是扛住了十一万契丹铁骑的围攻。那一场恶战从下午一直战到夜晚,足足打了四个时辰!眼见着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之际,李嗣昭将军带着三百精骑驰援而至,借着夜色的掩护对契丹大营突然发起突袭!我大哥趁机带着我们仅剩的不到四百残兵杀出重围,和李嗣昭将军合兵一处,硬是以不到七百余人的兵力杀的十一万契丹铁骑亡命而逃!”
听完安继业的话,直把个王彦章震惊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说道:“两千对十一万?!不仅大获全胜,而且还把契丹人彻底的赶回了漠北?这李存勖真不愧是一代雄主啊!”
回想起望都一战凶险的形势,王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有余悸的说道:“若非李存勖有安大哥的帮忙,再加上契丹人军粮已尽饿了两天,还有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山洪,我们想要赢得望都之战只怕难如登天啊!爹你有所不知,望都一战我们几乎全歼了耶律阿保机十一万契丹铁骑,待耶律阿保机逃出幽州撤回漠北时,身边只剩下不到一千的残兵了。”
安继业表情凝重的说道:“这一战让我清醒的认识到人力终有穷尽之时,任你武功再高,在数万人的战场上厮杀也是力有不逮。其实定州之战茹妹也是功不可没,新城一战若非茹妹带着三百精兵突袭一举夺下新城,早在新城之战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败了。望都一战,茹妹更是身先士卒,硬是以不足一千人的兵力顶住了五万契丹人的四轮围攻!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啊!”
王彦章闻言,颇为满意的看了看王茹,哈哈笑道:“好!好!你俩都是好样的!长江后浪推前浪,看到你们这一代年轻人能有如此成就我真是颇感欣慰啊!”
一旁的朱珠听了半天后,早已从安继业和王茹亲昵的举止中看出了不对。于是瘪着小嘴说道:“哼!我就知道让你们两个人同去定州肯定没有好事!看你们俩这种互夸互捧的样子,想来彼此之间的感情更上一层楼了呢!早知道这样,我……我就和你们一起去了!”
安继业和王茹闻言,相互深情的对望了一眼后,脸上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眼见着二人如此甜蜜的表情,朱珠一跺脚道:“哼!师姐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你别忘了咱们有约在先——公平竞争的!只要你俩还没有成婚,我就还有机会赢回安大哥的芳心!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芳心?”王茹闻言嗤的一笑道:“傻师妹你是被气糊涂了吧?安大哥一个男子汉哪来的什么芳心?说的好像咱俩在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似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咱们之间的约定还有效,你只管公平竞争就好了。你也不要跟摔翻了几十个醋坛子一样在这里大吃酸醋了,满屋子都能闻到你的醋味儿了。”
看到自己竟然成了王茹和朱珠之间竞争的物品,安继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彦章也被眼前这三个年轻人也逗得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王彦章正色说道:“李存勖用兵如神,赶跑了契丹人后势必要对梁国发起总攻了!眼下李嗣源率重兵与我梁国大将戴思远鏖战于相州,李存勖和李嗣昭也早已赶回镇州。所幸我军虽然已经撤出镇州,但是镇州节度使张文礼倒也是一员猛将,硬是仅凭一己之力死守镇州,不仅气死了晋军主将阎宝,更是将随后支援而至的李存进在战场上杀死。李存勖带兵赶赴镇州后,这个张文礼竟然又把晋军头号猛将李嗣昭给射死在了战场之上。李存勖攻打一个小小的镇州,却接连损失三员大将,更是被张文礼牵制住了大量的兵力,倒是给我们梁国争取了足够的准备时间了。”
“李嗣昭将军……死了?!”听到这个噩耗,安继业和王茹顿时难以置信的愣在了当地。虽然他们二人和李嗣昭相处时间甚短,但是却对李嗣昭豪勇无双的性格深感钦佩不已。回想起和李嗣昭相处的那些短暂的时光,安继业一双虎目之中不由得留下了两行清泪,喃喃说道:“在幽州我一再告诫李将军安心养伤暂时不要再上战场,没想到他还是……”
看到安继业和王茹如此表情,王彦章这才知道他们二人和李嗣昭的关系不一般。诧异的问道:“怎么你们和李嗣昭的关系很好吗?”
王茹点了点头,略带哽咽的说道:“爹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李嗣昭将军便是当年李存孝攻陷长安所率的十八骑中仅存的硕果之一,为人极为豪勇无双!望都一战,若非他以三百铁骑勇闯契丹大营,那一战只怕我们已经输了。幽州一战他更是以一人之力力战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亲传的两大弟子韩知古和秃绥,结果被韩知古打成重伤。若非重伤在身,以他的武功和勇气又怎么可能会死在镇州战场呢?”
王彦章道:“我一直以为这个李嗣昭只是晋军的一员猛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传奇的经历?如此一来,他的下场确实是让人唏嘘啊。不过,正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能够战死沙场,李嗣昭应该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安继业伤感的说道:“您这句话,李嗣昭临别之时也曾说过,作为一名武将,能够战死沙场才是他最好的归宿。想不到一语成谶,转眼间已是阴阳两隔了。”
沉浸在对李嗣昭的怀念之中,众人一时无语。良久之后,王彦章缓缓地说道:“眼下晋梁两国决战在即,依我之见,你们三个无论如何也要赶紧离开中原这片是非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