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被捆了起来,扔到马上。
人质大喊大叫:“你们言而无信!早上已经说过要放我走了,现在又反悔。你们过河拆桥!用我的东西,打败了追兵,现在又绑我。你们,你们是毛驴子!喂不熟的狼……”
人质气得很想破口大骂,只可惜他听过的骂人话有限,翻来覆去不过是言而无信、过河拆桥这些“很严重”的责骂。可惜,阿乌和达达不这样认为,至于毛驴子和狼,阿乌和达达则根本不关心。
阿乌叉腰站在他面前,冷冷的说:“我是劫匪,我有权利改主意。”
人质鄙夷的说:“你当劫匪都不合格!第一,劫匪怎么会说‘我是劫匪’?第二,劫匪更应该言而有信、盗亦有道,否则以后劫了人,谁还给你们送赎金?劫匪也干不长久。”
阿乌握起拳头比划一下:“你道理多,不过我拳头大,所以我说了算。”
然后暂时不管人质,阿乌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另一个俘虏,李大彪身上。李大彪是他特意留下的,因而在伏击时嘱咐达达用麻药手弩射他,事后也没有杀他。麻药劲儿很大,李大彪一时醒不过来,阿乌拿出一根针,在李大彪无名指上扎了几针。
达达问:“你这是让他不能动手了?”
阿乌莞尔:“我只是让他一时听不见。”
达达说:“他手指上有耳朵?”
阿乌说:“嗯。”
达达:“嗯?”
人质在旁边骂道:“胡说!胡说!你扎的是手少阳三焦经的关冲穴,手少阳三焦经虽然进出耳廓,但是哪本典籍说过扎关冲穴可以让人听不见?那你怎么不干脆剁掉他的手指头?”
阿乌听人质喊出手少阳三焦经的名字,心中暗道,“我的技术又岂是典籍所能记载的?”
可是想完这句话,阿乌又有些发呆,这句话,似乎不是他自己说的,是谁告诉他的,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所以此时一下子浮现在心中。可是,是谁对他说的呢?自己又是跟谁学的这些技巧呢?阿乌确信,自己用独门手法扎过这李大彪后,李大彪一段时间内,会什么也听不见。自己如此笃定,是因为自己已经用过很多次了。
暂时不能深想,阿乌又用黑布条,紧紧扎住了李大彪的双眼。然后,手脚捆的结结实实,丢在一匹马的马背上,再捆在马上。
阿乌手持一根细细的针,接着看向捆绑结实人质。
人质看见阿乌的目光,马上恐怖大叫:“不,不要扎我!”他虽然骂阿乌胡说八道,但是以身试针,那是绝对不干的。
阿乌说:“那你就闭上嘴。”
人质马上紧紧闭上嘴巴。
然而,阿乌到底是个无耻的人,并不守信用,仍然一步步走过来,人质终于大叫:“不要过来!君子说话算话——”他忘了,他已经多次怒斥阿乌“非君子也”,君子的要求自然管不到阿乌。
阿乌木然,嗤的一声,撕开人质腿上的布条。人质眼睁睁的看着他上好药,重新包扎起来,已经吓得一头汗,此时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收拾完两个俘虏,阿乌吩咐达达:“达达,把这些马分成两拨,一拨跟着咱们备用,另一拨,让它们分头跑。”
达达麻利的把20多匹马分成两部分。
“嘿嘿,这些马,其实和人一样。它们是两伙儿的,忠诚老实能干的这一拨,跟着咱们,偷奸耍滑撂蹄子的,往那个方向跑。”
“真的?”
“你要相信一个马夫的话。”达达很严肃。
阿乌心中一动,又去捡了几具尸体,绑在另一拨马匹的马背上,这才算完成。
人质嘴上不敢开口说,只在心里骂道:“老奸巨猾!这是要把追兵迷惑死啊!”
天空中的雪停停下下,积着薄雪的草原上起起伏伏,一望无际,没有人烟,没有目标,就像阿乌此时的心情。
去向哪里?阿乌心中有踌躇。
发现蔷薇提供的信息无用后,他第一时间想的是回白驼城。但是,他现在改主意了。从进入钱庄开始,他似乎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走进一张已经张开的大网中。而且,他现在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疑问。他不打算被那只大手推着走了。他暂时不回白驼城了,他要先去山外山,到那里看一看,九月十五自己星夜赶赴那里,是为了什么?和什么人搏斗?以至于有了后来跳进流金河,靠着熊遁才脱身?是为了——找那个自己一定要找到的人吗?
阿乌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行动,依次回答自己那六个问题。现在,他要回答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他去山外山干什么?
到山外山,就要先到小青山,再过小口子。
从白驼城向北,草原就渐渐过度成戈壁荒漠了。草原荒漠中有路,但是他们要避开追兵,就不能走大路,要一直在荒野中前进,怎么走呢?现在又不能问人质了。
忽然马群一阵骚动,接着看见一群长耳朵、花屁股的野驴从远处呼啸而来。
达达大喜,晃动手中的套马索,待驴群经过时,振臂一甩,套中一匹健驴。
“达达,我们已经有这么多马匹,不需要驴子了,带着反而是个累赘。”阿乌说。
达达笑道:“不是为了骑驴,我这是请了一个向导。”
达达向阿乌解释,在草原上,到了冬季,野驴有短距离迁徙的习性。它们活动很有规律,清晨到水源处饮水,白天在草场上采食、休息,傍晚回到小青山深处过夜。每天要游荡好几十甚至上百里的路程。它们跑动时喜欢排成一路纵队,鱼贯而行。由于经常沿着固定路线行走,所以在野驴经常活动的地方,会留下特有的“驴径”。只要跟着适当的“驴径”走,就一定能在天黑前到达前面的山区,那是野驴过夜的地方。
阿乌说:“我们跟着刚才那一群野驴跑,不就可以了?”
达达说:“这野驴精着呢。有人尾随它们,它们就不会专心往回跑了。有时候还会派出哨兵驴,故意引诱人朝着驴群的相反的方向跑,以确保驴群和老巢的安全。”
阿乌说:“那你捉住这一匹,有什么用?不怕这驴子犟脾气上来,不给你当向导?”
达达笑了:“我去跟它商量商量。”
说着,达达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干酪,然后凝视着野驴,一边举着干酪示意野驴闻一闻,一边嘴里发出含义不明的“啊-呃”的声音。
野驴竖起耳朵,瞪着大眼,看了达达一会儿,忽然伸出大舌头去舔干酪,达达抚摸野驴的头顶,继续“啊-呃”的说话。一人一驴“密语”半天,达达示意,可以跟它走了。
阿乌又惊奇又好笑,想起达达曾经跟自己说过,他的本事就是跟动物相处,原来这并不全是吹牛。阿乌将人质再次捞到自己马前,亲自看着他,准备好出发。
达达将另一群马赶向相反的方向,马群嘶鸣而去。
草原上驴径宽约一尺,纵横交错,伸向各处。野驴只捡着其中一条,毫不犹豫的迈开四蹄奔跑。达达指挥自己这边的马群像驴群那样,排成一条直线,依次跟着野驴,越来越快,向前奔去。
跑出约10里地,就看见先前的驴群正停在远处,支愣着耳朵看着这边,望见那头野驴带着一群马跑过来了,那群野驴赶紧跟在马群后面,也一起向前跑去。
这野驴本是极好奇的动物,经常跟着没见过的东西奔跑,甚至对猎人也会奔跑一阵停一阵,见猎人追不上来,就停下回头观望,直至看见猎人再次出现,才会撒腿再跑。野驴奔跑时速度极快,有时候马匹以及野狼都追赶不上,所以它们才能优哉游哉的观察猎人而不担心。
于是,草原上驴马相间,一字排开,浩浩荡荡,向着小青山方向奔去。
草原上只留下了驴群的蹄印,再也找不到马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