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应保一边琢磨,他的眼睛顺便瞟了一下绑在一边的小猪和达达。
小猪一看韦应保看自己,心里就暗叫不妙。他马上做出惊恐到极致、受伤虚弱到极致的样子,浑身发抖,软成一滩烂泥,蜷在那些尸体旁边,和一条尸体也没有太大分别。达达不知小猪用意如何,但他是佩服小猪的,于是有样学样,也在瑟瑟发抖。
韦应保心里轻蔑的一笑,十六寺这两个小崽子,话说的响亮,实际上如此不中用,这样的人是最好的抓捕和审讯对象,容易攻破,适于作为同党来处置,那么,就充数做个同党吧。至于是不是真的同党,到了天牢,自然有人帮他问出来。于是,暂时歇了处置两人的心思。
现在得马上决定行进的方向了。
韦应保把那个吓坏了的向导叫过来,询问前边情况。
向导期期艾艾的说:
“过了棋盘丘,不远就是小口子了。那里有简易的市镇,有客栈,你们去住就行了。我……我已经把你们带到,就不再陪着你们了。是不是……是不是先把工钱算一算?”
他看见这些人杀人如麻,早就想走了。
韦应保说:“嗯,你继续带路,把我们带到客栈,帮我们找大夫救助伤员,找几辆能装上所有的俘虏和一具尸体的马车,做完这些,就给你工钱翻倍。”
那向导一幅又惊又喜、又算计的神色,挣扎片刻,终于拗不过对银子的渴望,才不情愿的答应下来。
韦应保想,到小口子那里过一夜是比较稳妥的选择。然后明天一早出发往回走,快马加鞭行走一两日,就可接近白驼城了。到了白驼城,一切就好办了。
计较妥当,韦应保命令收拾战场,将活着的俘虏统统捆结实,扔上马,连成一串。又命令向导帮着干活儿,把薛剑神尸体扛到马上。向导百般不愿,只是没办法,一边扛着个薛剑神的尸体,一边魂不守舍,撞到韦应保身上了都没发觉,待到觉察撞到什么东西了,吓得嗷呜一声叫,扔下尸首就跑。
韦应保摇头皱眉,也不管他。
所有这些人里面,薛剑神已死,尸首不能作怪,危险程度最大的就是阿乌了。所以,韦应保亲自上前,拿着小猪的手弩,对准阿乌,只要阿乌稍有异动,马上就会弩箭透心凉。他要亲自看守这个狡猾的要犯。
阿乌则一声不吭,此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被牢牢捆住是不可避免的,想再多也没什么用了,现在,阿乌的身上除了伤口,什么也没有了。
小雪还在飘飘洒洒的下着,韦应保看了看天色,命令属下继续前进。
棋盘丘被甩到了身后。
半个时辰后,迷离的小雪中,隐约看见前面出现了一线黑影。众人心中发出不同含义的概叹:
到了,小口子。
达达怀里的乌鸦不安的动了动,小声呜呜了几声。它本来刚刚学会汪汪叫,可是雪地一场恶战,使得这只敏感的小狗一下子噤了声。但是它的耳朵仍旧好用,此时忍不住发出呜呜叫,声音还不敢大了。
阿乌、小猪和达达对视一眼,心知前面必定有情况。
马队又向前走了一阵。
前方的白雪里,那道暗影清晰了一些,原来是一道敦实的黄土墙,已经被雪花积得斑驳,土墙有一个圆拱的门洞。
黑黑的门洞前,一个黑风帽、红缨穗、穿黑色大氅的汉子,冒着如絮的白雪,负手立在门前。
汉子身旁,是一匹黑色的健马,轻轻刨着蹄儿,黑黢黢的眼睛正在看着漫天飞雪中走来的这一队人马。
雪落得飘飘洒洒,那汉子站得从容适意,仿佛如幕的天底下,就这样只有一墙、一人、一马。
乌鸦更加紧张的呜呜叫起来。几匹老马也不安的停顿了一下马蹄。
阿乌猛地抬起头,他感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能看到风帽边上露出的长长的狐毛在无风而动。
旁边小猪抬头看见这情景,咧嘴一笑:“他**的,终于是来了。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然后歪了歪头,适意的试了试此时是什么风向,满意的叹道:“红酥手,黄藤酒。好酒。”
阿乌扭头看小猪,小猪昂起头,浑不在意。
韦应保也感觉到了异常,挥手止住队伍行动,凝神注目那人。
非常之时的异常之人,令韦应保心中十分警觉,十分恼火。
“都说西北荒漠之地气候诡异、地理险恶,多有异人、邪人出现,果不其然!怪不得营里的人都不想到这里来。不过,老子也不怕。”
其实,韦应保最怕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是匪人同党,也就是七剑联盟的人。但是这人一出现时,七剑联盟还活着的人中,没有一个有相应表现的,都是一副迷糊样子,所以,不可能是七剑联盟的人。顶多是路过的马贼。
他韦应保是搜捕营出身,什么怪异的事情没见过?他是官府中人,等闲魑魅魍魉是不怕的。如果真有不知死的,他手中还有两把完好的鸟枪和一把手弩呢,连阿乌这样的凶悍要犯都在两把鸟枪跟前缴了械,他还怕眼前这个无名之辈吗?
但是诸葛一生唯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保险起见,韦应保向身后打了一个手势,说了一个暗语。身后的士卒都是跟老了的老人,配合极默契的,马上挥掌劈向小猪等几个俘虏的脖子,将这几个活人劈晕过去,除了阿乌。怕的是阿乌一掌劈不晕,反而闹起来坏了大事。
身后的下属默契的变了队形,两名枪法好的鸟枪手走到前列。其他人握住了腰间的佩刀。
韦应保眯了眯眼睛:对付无关之人,要智取!不要节外生枝。总之保住胜利果实是最重要的。
见这边不再前进,那黑衣汉子就袖着手,迈步向前走,已经可以看清,风帽底下,是一张英气勃勃的脸,尤其一对漆黑乌亮的八字胡,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英气汉子,气度非凡。他随意看了一眼韦应保身上的搜捕营服色,神态倨傲的问道:
“这位把总,是从白驼城过来?”
韦应保见他架子奇大,认官场级别奇准,一时摸不着他的底细,不便得罪,可是也不想多事,只是淡淡点头。
那汉子接着问:“那么,路上肯定见过两个结伴的青年了?”
韦应保马上摇头:“没有见过。”他心想:我们见到的是三个,不是两个,所以你问见没见过两个,那就是没见过。
“咦?”那人挑起眉头,马上笑了:“不可能。”
韦应保刚想解释一下,就看见那人一摆手:
“搜!”
后面矮矮的围墙底下,立刻幽灵般冒出一队黄褐色衣裤、白色斗篷的人,分成四路,迅捷的奔到韦应保的人马之前。先前这些人立于围墙下面,钉子似的一动不动,完美的与围墙融为一体,以至于韦应保这些远来之人都没有发现。
韦应保心中一沉:“这是些人?怎么变脸如此之快?他们要干什么?”
蓦地,他想到一种可能,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