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乌并不认为自己的手指无意中做了一个动作、对面那人就敛去了身上的杀机、平和而去,那一定是有某种意义的。
老莫达曾经说过,越是无意中想起来的事情,越容易帮他想起所有的事情。
那么,这是无意中想起来的小手势,意味着什么?
阿乌从无意识中惊醒!
是不是自己知道他们的一些什么?——比如这个神秘的手势,比如……知道他们要做谍子,所以跟抢着他们做?
自己怎样才能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当然是因为……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
曾经。
否则,不会有其他解释,为什么自己知晓他们如此多的事情,包括这些见面的小细节。
回顾他曾经得到的关于自己的一些碎片,阿乌慢慢还原着自己的面目:
自己曾经是东宫旧人,因为旧太子被废,怀恨在心,于是加入了一个以朱雀旧部为旗帜的反青鸢组织。然后,基于不太清楚的什么原因——这必定是一件极大地影响了自己的大事件,由于这件事情,自己与这个组织反目,分头做起了谍子。
如今,这个组织慢慢开始露头了。
车马行、七剑联盟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甚至是外围成员,而熟青马家则因为与白皑国的关系的缘故,是一个较近的成员。
组织的最高领导人,“朱雀皇孙”,就是通过熟青马家在遥控一些事情。
阿乌猛地定住了身形。
……
突破口。
他苦苦追寻的突破口就在这里。
他一直为找不到“朱雀皇孙”的下落而焦虑苦恼,可是此时他遇见了一个该组织的成员,而且该成员还不提防自己,这岂不就是一条很好的线索?
马自芳那里无处下口,那就从其他地方入手吧。
阿乌轻柔的一转身,化作一缕夜风,缀在那人身后。
令阿乌自豪的追踪隐匿技术,没有使阿乌失望,他果然紧紧的缀住了这个寻常而可怕的人。
一只大鸟无声的飞了过来,落入阿乌温暖的怀里。
阿乌轻拍它的后背。
……
夜已经深了。
路上早已没有行人。
所以,当阿乌看到这个仍然灯火通明、香风拂动、人声喧哗的地方时,有些吃惊,有些恍惚,又有些后悔。
这是一座华丽的小楼,夜愈深,它愈生动。
它的牌匾上,写着“思思楼”三个大字。
这是一座青楼,白驼城最著名的青楼。
两天前,阿乌在跟踪马自芳时,还跟着他来过这里。正是那一天,阿乌跟了一整天,都没有发现马自芳的破绽,没有发现马自芳是在哪里和“朱雀皇孙”联络的。
如今,跟着那个看起来普通的、会翘兰花指的可怕人物悄悄进了思思楼,阿乌才叹息。
原来,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个重要的地方。
原来,问题在这里。
……
阿乌紧跟着那人进了楼子,守门的清秀小伙子对他微微一笑。
阿乌自忖,显然,他顶着的这张面孔是这里的常客。
阿乌保持白板之脸,进了楼。
幸亏白板脸是一张白板,不需要他做其他表情,否则,阿乌还真不知道该对楼里的人摆什么脸色才对。
楼里面丝竹声声、笑语盈盈,里面不少的宾客似乎还在热闹的喝花酒。
那人在二楼楼梯拐角处忽然不见了。
阿乌跟着上了楼梯,一抬头,看见二楼的雕栏上也挂着一架鹦鹉架子,一只鹦鹉正在上面梳毛,阿乌不禁微笑了。
……
片刻后,一只华丽的大鹦鹉飞过走廊,跟着忙碌的姑娘们和小厮们在各个香风拂动的房间内出入,也没人在意。
酒正醇,花正香,谁在意一只鸟儿?
一会儿功夫之后,它就飞回到阿乌身边。
阿乌正挑了一个姑娘,进了一个包间。老鸨神色殷勤的布置酒水。
阿乌心中暗自感叹:原来自己对这一套……十分熟悉,十分内行。
然而一应布置完毕,阿乌就急着把房门关上。
一掌轻劈在姑娘后颈上。
姑娘软软倒下,阿乌把她放到大床上。
然后绕到床后隐蔽处,快速寻找起来,很快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孔,就在床后的层层帷幕下面、床头边上。
阿乌用一块抹布,结结实实把那一个小孔堵上。
阿乌拍拍手,幸亏自己是懂得这些青楼的伎俩的,否则这个带铜管的小孔,会把房间里的一切声音传回到想听的人那里。
这种小孔非常不易发现,要不是阿乌这样“内行”的人,一般不会发现。否则,客人们没有安全感,谁会来?
设置这样的偷听装置,倒不一定是青楼变态,而是另有他用。
青楼本是杂乱之地,可是越是杂乱,越是各种消息汇集之地。尤其是许多江湖人物喜欢在这种地方掩人耳目、交换信息。更何况,酒酣耳热之地,耳鬓厮磨的枕头边上,许多不易刺探的消息往往会暴露出来,所以,有这样设置的青楼,往往背后另有背景。
换句话说,这里可能有阿乌的“同行”。
把别人想听自己的渠道堵上了,可是,自己要想听听别人说什么,怎么办呢?
爷们已经把一个房间名告诉阿乌了。马自芳果然在这里面。
好在此时是夜间,思思楼的灯光故意做成昏黄暧昧的色调,看人不是很清楚,方便阿乌乔装打扮。
阿乌溜出房间,向一楼角落里一个房间摸去。
这个房间不像其他房间那样宽敞、华丽,只是简单、厚重、沉默,如同一个储物间。
阿乌轻声拨开门锁,极快的闪身进去。
房间里面竟然还有一道门户,阿乌凝重的打开这道门。
里面只有一灯如豆,光线更加昏暗。
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一人。
然而却有无数声音。
怪异的、变形的声音。
借着声音的掩护,阿乌一步就到了那人身后。
并没有劈他的后颈,而是将一块手帕捂到了他口鼻之上。
那人无声的软倒。
阿乌将他拨到一边,自己坐上他的位置。
一排黄铜的、敞口的“大喇叭花”出现在阿乌眼前,每朵“大喇叭花”都连着一根铜管,每根铜管都是从房间顶上传下来的。
房间里的声音,就是从这些“大喇叭花”里传出的。
阿乌一笑,将耳朵凑到“大喇叭花”边,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