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收了早课,江道人催促二人尽快出发,赶上最早的渡船,逆凯江而上至凯州(今中江县)再上陆道去往成都。二人心里依依不舍,慢腾腾地收拾了包袱出发。江晨歌从扬州一路逃难而来,出过远门,而李暮雨第一次出远门,如断奶一般,心里万分不舍。江道人笑他平日疯疯癫癫地,此刻怎会如此小女儿样,然后又叮嘱江晨歌好生照顾师姐。
正当二人登船将时,江晨歌却瞧见慧仁慧宝两和尚快步跑来,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地昙棋和尚。慧仁慧宝年龄与李暮雨一般,再也不是小和尚了,但说却话来却依然一人一句。
“晨歌、暮雨~”慧仁喊道后,慧宝又喊,“等等,我们也要去成都~”,昙棋和尚跟在后面也应景搞怪地喊了句,“也等等贫僧~”昙棋和尚年近四十却活得像个小顽童。
都已看到了,自然会等着他三人。慧仁慧宝跑近后跟江道人行了个礼,然后又站在一旁等着昙棋和尚到来。昙棋近了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一大早起来赶船真是劳累。”昙棋和尚自从建起牛头山禅寺后,每日与江道人、虚幻和尚等人往来,生活作风日渐懒散,似乎早已忘了佛门的清规戒律,今日早起更是折磨。
平复气息后,五人慢慢听他说完了缘由。先前任职蜀中的窦轨都督生性嗜杀,落魄蜀中时得袁天罡算命将贵在成都,却未曾想武德年间就任后杀戮更重。贞观朝为唐王所不喜,远赴洛州任职,窦轨贞观四年病死于洛州(洛阳)都督任上却。晚年间,窦都督与少林寺昙宗大师多有往来,日益忏悔早年杀戮。按照窦都督临终前的吩咐,窦氏出资将成都曾经的家宅院落改为佛刹超渡阴魂,名建元寺(宣宗时赐名昭觉寺)。昙宗派人传书新寺落成让昙棋前去主持开光大典,这是少林寺和禅宗在蜀中的大事,昙棋推辞不得。
慧仁慧宝的事情就更加简单,虚印和尚派他两去成都大圣慈寺送信,又是跑腿的活计。
于是赶着船夫最后的吆喝,五人一齐登上了船,留下江道人孑然一身返回七星观。
慧仁慧宝和李暮雨一般第一次离开梓州,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一路引得众人侧目,甚至有人施舍了些钱币。昙棋三人哭笑不得,人家这是把他两兄弟当戏看了。好在小儿心性,大家也不恼。昙棋让李暮雨看着他二人别乱跑,他和江晨歌讨论起经义来。
有昙棋照料,一路顺畅通达。脸蛋圆润和睦的慧仁慧宝带着齐眉棍,金童江晨歌和玉女李暮雨则背着佩剑,旁边还有一个不显山露水的大和尚,一般的江湖人士怎会不开眼去招惹这种武力组合。偶而有人诧异佛道怎会如此和谐,却不会前来询问。
却说因为武德八年的正道惨败和秦王受罚,即位后的唐皇立即将打击重点对准了魔教势力,江湖人士偶尔当街仇杀魔教中人,官府也睁只眼闭只眼。佛教支持的太子李建成在玄武门之变惨死,为保全势力,倒没有再去掀起激烈的佛道之争,与道门暂时处于和平之中,毕竟双方的主要矛盾眼下都是魔教。
凯州渡口弃船上岸,五天后的下午众人顺利地进入成都城内。昭觉寺还没正式落成,昙棋送慧仁慧宝去大慈寺后顺便挂了单。(据宋代普济《五灯会元》所载,)印度僧人宝掌“魏、晋间东游此土,入蜀礼普贤,留大慈”推算,后建大慈寺。昙棋知道大慈寺一直是蜀中名寺,武德年间寺中出了个玄奘和尚,他精通经文,时常说法,声名日益隆盛,武林大会后昙棋早想来大慈寺拜会这位大法师了。此次他带慧仁慧宝来送信也有顺便觐见玄奘之意,寺里的比丘僧见到这位少林寺鼎鼎大名的武僧后,遗憾地告诉他,贞观初年,玄奘和尚已经离开蜀中云游天下去了,遂领了昙棋众人参观寺里风景、拜会僧众。
原来,武德元年(618年),法师玄奘从长安到成都,随宝暹、道基、志振等法师学习佛教经论。武德五年(622年)春,玄奘在成都大慈寺律院受了戒并坐夏学律。在成都四五年间,他究通诸部,他已精通经、律、论三部,加之常在大慈、空慧等寺讲经,为佛门众人和蜀人所景仰,尊称为“三藏法师”。贞观元年(627)玄奘结侣陈表,请允西行求法,但未获唐太宗批准,随云游天下。众人猜测法师此时可能已经西行而去。(历史上玄奘自己出关而去了,本文推后,不然剧情没法圆了。《西游记》里时间线混乱切勿当真。)
江晨歌和李暮雨听得大慈寺声名如此之盛,便壮着胆子和昙棋一起参观了起来。江晨歌对小时去过的扬州栖林寺(大明寺)和琼花观早没了印象,和李暮雨一样,似乎从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寺庙建筑,看得津津有味。午膳后似乎还不过瘾,问明武侯祠地址,二人辞别了三个和尚,从寺外的护城河府河上了渡船游玩,顺流而下在合江亭进入锦江(南河),再逆流而上去往武侯祠。
小孩心性,一路把两岸锦官城的风景看得望神,江晨歌见李暮雨好奇心浓烈,也未打断提醒。等到了锦江支流小溪上游,周边民居较为稀疏、寒陋时,时常看见农家女儿在溪里浣洗蜀锦。李暮雨才反应过来下了船,见天色尚早,又拉着江晨歌沿着小溪游玩,江晨歌对这位出了七星观就放飞自我的师姐略微无语,但又不好违逆这位美丽师姐的意思,两人遂边走边玩,茂林幽径,竹喧浣女,好一派日暮风光。
两人正游得兴起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啊”的一声,随后又是一人落水之声。江晨歌和李暮雨听见后立即赶过去救人。近处一看,却见一个遍体伤痕的过路僧人,跌进小溪里后,跌跌撞撞地努力站起来,溪边站着一位失神发呆的农家浣女。江晨歌立即跳下溪去把僧人扶起来,只见他面色苍白,伤口虽未流血,但血水早染红了袈裟。江晨歌把僧人扶到岸边,要拿出自己的衣服替他换上。僧人却颇为固执,坚持脱下沾满了血色污泥的袈裟,请求浣女替他洗净。李暮雨朝她点点头,姑娘欣然应允,借过僧袍去洗。当她在溪中洗涤僧袍的时候,溪流里却随手漂浮起朵朵莲花来,霎时遍溪莲花泛于水面。不仅仅是浣女,江晨歌和李暮雨二人都看得呆了,这场面已经超出了人间常识,如果不是眼见为实,谁能相信。
浣女于是更加恭敬地一尺一寸认真搓洗袈裟,江晨歌趁机打水用麻布为和尚擦净了身体血污。浣女洗完袈裟后拧干水分,毕恭毕敬的交给江晨歌,男女授受不亲,她这是请江晨歌为和尚穿上。江晨歌给他披上袈裟后,朵朵莲花突然从溪里飞出融入袈裟消失不见,袈裟却已经无水干爽了。
和尚笑盈盈得双手合十感谢了三位施主后,又问了三位名姓。浣女仍有几分震惊而未缓过神,怯生生地回答她姓方名竹静,和尚恬静地说她两有缘,问她是否愿意入佛门修行。浣女虽比李暮雨大了几岁,但正是青春年少哪想去修佛,半晌没有回答,僧人见状心里哪能不知她的想法,答道:“无甚,佛门只渡有缘人,女施主无需踌躇。日后你每日初一或十五勤去大慈寺进香,自可得这一世的福德,但需谨记多行善事。”女子听这怪僧人终于不再要求她出家,心里万分高兴,顿时连连应允。
僧人又转过头来对江晨歌和李暮雨问道:“贫僧法号玄奘,两位施主可愿随我修行?”李暮雨见这和尚便是昙棋上午想要拜访的玄奘大师,却不知他怎的有些疯疯癫癫到处抓人跟他出家,略有不喜,恼道:“你这和尚怎的如此无礼,我三人一片好心救你,你却要我们跟你出家,安的是什么心思?”江晨歌连忙拉住气愤的师姐,对僧人抱歉的说道:“大师勿怪,我二人已是道门子弟,不可改换门庭。”
僧人似乎没听见李暮雨的话,径直对江晨歌答道:“同求大道,何来门户之见?我观你二人修为平平,何不跟我修行,你们刚才见到的“地涌金莲”之功立时可得,身无烦垢。”
“多谢大师厚爱,我二人学艺不精辱没了师门道法,日后自当发愤图强努力上进。追随大师之事,请勿再提。”江晨歌温和地回答道。
玄奘和尚听了便不再强留,又对李暮雨说道:“女施主所背的可是紫电剑,此乃贫僧弟子机缘,烦请交与贫僧带回门内。”
李暮雨听了,顿时大怒,“你这和尚,嫩是如此歹毒,我三人一片好心救你不说,你怎还生歹心贪谋财物。师弟咱们走!”说完扭头拉了江晨歌离去,却听得僧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两位施主,我们还会再见的~”
由于玄奘和尚地这一打岔,李暮雨心情低落,再无游玩心思,劲直赶去武侯祠。只是不久之后,浣溪生莲花之事被方家传了出去,大家渐渐开始吧小溪称为浣花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