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江晨歌一早起了床收拾一番前去“入朝”。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皇城了，因此也没那么紧张谨慎了。

每逢朔（初一）、望（十五）之日，李世民都要在太极宫内的太极殿会见群臣，视朝听政，册封皇后、太子等重要事件也会在太极殿举行。平日里五品官员上朝则放在了内朝两仪殿里。因是禁中，日常朝会也没那么多规矩，气氛较为轻松。

今日议事不多，辰时过半（8点左右）江晨歌三人就收到了太监的召唤前去觐见。跪拜之后，李世民并未多言，按照议事规则问了下三人的出生籍贯和求学经历，相当于让他们在五品高官面前亮了个相，铺了个潜在的出路。这是秀才的特殊殊荣！此时科举还没有形成殿试制度，更不会有皇帝接见进士，可见秀才地位之尊崇和含金量。

秀才和进士的魁首都称状元，而秀才状元往往更被认为是“金状元”。至于榜眼、探花的称号，那得宋朝才有了。进士的全流程均在礼部下设贡院，考试、阅卷、放榜等均在贡院举行，录取者称及第、登科等等，所有及第者都可称“登龙门”。

等后来秀才没落，进士渐贵，凡为相者非进士出生者终为不美，但被亲自接见者依然稀少，比如唐玄宗李隆基一朝也只在长安、洛阳宫殿八次亲自面试科举应试者。而进士及第后，还要参与吏部考试，又称关试或选试，即便通过了不被立即授予官职者也是常有的事。此外，唐朝官位极重，即便进士及第，授予的多是从九品下或者从九品上这种芝麻官，因此有没有门路、行卷的好坏意义格外重大。本质上说，除了有志宰相者，科举在唐朝依然只是补充制度，远不及士族子弟做官方便。

李世民朝会前已经咨询过了吏部官员，将三人情况问得差不多后，赐了秀才第二名正八品下的征事郎散官、从八品上的四门助教实职，第三名从八品上的承奉郎散官、从八品下的律学博士，这两个赏赐远高于进士的从九品上下官职，而且都在帝都，待遇不可谓不好了。

最后是对江晨歌的封赏，李世民直接称江晨歌文武兼备、诗赋出众，授正七品下宣德郎散官、从七品上职官太学助教。三位秀才的封赏都是散官高于职官，在别人那可能是讽刺，在这儿则是李世民对他们的厚爱与看重。

太子左庶子杜正伦当即出列，口称“陛下赏赐过于丰厚，不合礼法。且江晨歌年幼，心性尚未定型，恐其过于骄纵，反而耽误人才！”他这一番理由说得义正言辞，江晨歌今年十六岁，比起另外两位三四十岁的秀才确实年轻了很多。

李世民哈哈一笑，令杜正伦退回朝列。杜正伦官居正三品，除是太子左庶子，还兼崇贤馆学士和散骑常侍，他以前作过正三品的中书侍郎、门下省实权重官给事中（应该是正四品上，因为给事中与中书舍人在唐朝可称“阁老”，类似明清内阁大学士的尊称。给事中后来逐步成为门下省的省务长官。）、从六品上的兵部员外郎，朝中朋党遍布，加之又是隋朝秀才，故而声名显赫异常，他的意见分量极重！

李世民对杜正伦给与了应有的尊重，然后开口解释，授予江晨歌的散官和职官并不是心血来潮或者个人偏爱，也更不是仅仅看重他的文采。江晨歌得了秀才魁首拔高一级赏赐理所当然，加之上元节他护驾杀贼有功，故而封了从七品上的职官。

李世民说完，朝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出班为众人言说，证明当日刺杀的紧急情形。如此，众人对此封赏再无异议。随即，李世民又叮嘱江晨歌三人务必要去吏部完成选试，不可乱了规矩！他自己已经跳过选试，绕了吏部直接授官，众人心里一阵无语，却知道这是皇上认定的人，天子门生，自然不可能通不过吏部考试了。

今日议事已了，李世民正准备宣布散朝，一人却跳了出来，不是魏征又是何人。李世民上元节被刺杀之事因江晨歌封赏正式公开了出来，魏征自然发挥了老本行，进谏李世民以后以身体为重，少游乐，更不应为了游乐而破坏宫廷制度，又是一番长篇大论。说得李世民差点下不来台，不得已当庭认错，又对魏征的建议好言安抚，全部采纳，然后悻悻散朝。

散朝后李靖叫住三人，让他们也别等了，干脆跟他直接去吏部接受考功司的选试吧。礼、吏、户三部归左仆射房玄龄统领，而他的职责分管兵、刑、工三部，这么做有越权之嫌。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很少看到李靖会有如此冲动的一面，纷纷调笑他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李靖却正色说道“为国选材、报效陛下，不敢迟疑！”原来是提携后辈之心发作了。

众人见他如此说，纷纷赞叹“理当如是！”，房玄龄更是苦笑着称“敢不受命！当如卫国公之意！”叫过三人带往太极殿左侧的门下省办公地，然后叫来正四品上的尚书左丞，让他安排吏部郎中为三人作选试。吏部郎中做选试已经高配，房玄龄显然是在暗示左丞该怎么做。

左丞参与了早朝，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在他的安排下，很快三位新科秀才就走完了流程，领了吏部开出的身份牌，直接从白身变成了前途光明的流内官。引得众多吏部官僚羡慕、祝贺！还好郎中比较人性，给了弹性的休息时间，没有让三人直接去有司报道！

端的是比“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还要快！

（科举考试哪怕进士及第了，对普通人而言只是有了过硬的出身，成了流内官，避免了成为吏员流外官。“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田舍郎在唐朝也是骂人的话。在唐朝，再有门路的打理，起点也不会授予太高的官，比如同样是天才的《滕王阁序》作者王勃，靠着极为成功的行卷，抢到了幽素科这种极其冷门的考试，十六岁时被授予了朝散郎这种从七品上散官（处级）。本文比对着写江晨歌，授从七品上实职官，并未夸张。另外，李世民确定了“入仕者皆带散位，谓之本品”，故未必有处厅级职务，但可享受该级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