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望向娘娘公子所在位置，依然看不见娘娘公子和李三的踪影，护卫们将他们护在了中间。

他看着六位护卫如飞蛾扑火般冲向那两位武者，连火焰都没有摇曳一下就没了，就像几粒雨滴在浩瀚而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还没有掀起丝毫涟漪就淹没在大海之中。

凡人在武者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幸运的是，娘娘公子的念力攻击终于酝酿完成，或许这就是机会。

只是这机会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渺茫，因为他看到了那些护卫眼中的兴奋与不甘，看到了他们倔强地一次次挥刀却连武者那元气防护都没法打破。

两位武者站在那里，晓星甚至透过火把的光亮能够看到武者身上的黑衣中有液体滴落。那是之前那些护卫的血，血滴滴落，每一滴滴在他眼中也滴在他心底，重逾千斤。

又有血雾喷射而出，在那片血雾喷射出来的那一刻，他知道第二队护卫也完了，除了让脚下的速度再次提升之外，晓星竟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支护卫在见到那两位武者突然睁开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他们没有后悔，只有不甘。

站着不动让他们砍，拼尽全力地砍，而他们竟然连对方的元气防护都破不了。

但那又如何，他们尽力了，拼尽全力。

这世上有很多人，哪怕拼尽全力也无法赢来那一丝渺茫的生机，世界不公平吗，或许吧。

每个人一出生，他们就能看到太阳升起，看到星辰落下，而他们的生命也将在这一升一落的不断重复之中走完。这似乎是公平的，却又是不公平的。

因为高度不同，有的人一出生就得拼尽全力地活着，偶尔疲惫地躺下看日升星落，只有无尽的敬畏与自嘲的呢喃，而有的人则端着茶杯感受着太阳的温暖，提着酒壶迷恋着星辰的璀璨。

公平吗？

享受的人继续享受，疲惫的人拼搏了一整个白昼也终于换来一壶酒，学着那些人一样眯着眼看星空如何的璀璨与浪漫，酒尽人倒，奇妙的梦境在太阳再次升起的那一刻就被又一日的忙碌所取代。

公平确实是公平的，就像那两个武者站在那里任由他们出刀，怪只怪他们力量太弱。机会给他们了，只是他们拼尽全力也没法抓住。

机会已经有了。

公平也已经有了。

还报怨什么？

这日了狗的青天，给了个日狗的机会，然后嘲讽地睁眼看着。蝼蚁们，看，我给你们机会了，你们自己抓不住……怪我喽！

蝼蚁总是大多数，就像此时的护卫，一队倒在了血泊之中，另一队又冲了上来。

晓星一直相信蚂蚁咬死大象的传说，但那也仅仅只是狗屁的传说，就像传奇凡人也仅仅只是他一个，能破开武者防御的那一个。

他不能停，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

他不圣母，但他愤怒。愤怒于这些护卫仅仅只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拼命，哪怕这个机会只是为那些他们并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看到日升星落的人们——他们守护的人，哪怕仅仅只是一丝希望也不愿错过。

剑，还是那把断剑，晓星紧紧地握着，生怕下一秒就离手而去。断剑随着他的奔跑在空中留下一道淡不可察的裂痕，很快这些裂痕在他身后再次融入林中的黑夜，就像从来不曾有过。

不，事实上它们曾真实地存在过。

最后的那些护卫冲向武者，哪怕明知不敌也冲得义无反顾，将他们护在身后的娘娘公子显露出来。

梦月又闭上了双眼，似乎倔强会传染，他又倔强地准备着下一次攻击，甚至都不用去思考还能不能有足够的时间酝酿攻击。

他的身前，一道瘦弱的身影也倔强地站着，站成最后一道防线。手中的刀就那样横在胸前，不动如山。

晓星的视线越来越清晰，他闻到了浓浓的新鲜血液的味道，那丝血腥之气冲进腹腔就再不愿离去。

这一刻，他没有想要不要独自离开，没有想星府的仇恨，没有想自己会不会死。他什么都没想，只想快点，再快点，像只拼尽全力扑向火焰的飞蛾。

没有惨呼，却有一道道不甘的身影倒下，一个，两个……

李三看到了那两个武者，他的眼睛瞬间睁大，手中等待已久的刀像一道闪电撕碎林中的压抑。一起被撕碎的还有火光，还有星辉，还有这浓重的黑夜的影子，与这些一起被撕裂的还有那两个武者的衣衫。

李三很兴奋，他看到自己的刀能够撕开对方的防御，能够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道刀痕，哪怕这些刀痕并不深，甚至连伤都算不上，但他还是兴奋。

两位武者浑身湿透，那些都是血，那些凡人武者的血，比血更恐怖的是他们身上的杀气，汹涌如飓风的杀气。

这些可悲的凡人，竟然想螳臂当车，竟然想将他们体内的灵种消耗殆尽，这是他们所不能忍的。

连续战斗，先是对付武者，而且还是两帮武者，之后遇到那个恶心的少年趁火打劫。他们幸运地存活了下来，身上武者的能量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虽然能量不多，应付一群凡人还是没问题，只是那念师真的很讨厌。

不但讨厌，还差点要了他们老命，这是他们不允许的。

梦月也很无奈，他是突破到高级念师，但高级念师的手段他并没有掌握。现在使用的还依然只是未突破前的手段，这让他很被动，甚至感觉到巨大的危机。

还好冲过来的武者仅剩下两个，还好他的身前还有最后一个护卫，虽然这护卫有些瘦弱，却是整支护卫队中除了晓星外最厉害的一个。或许还有希望，哪怕没有希望梦月也不会放弃。

李三再次紧了紧手中的刀，明显可以看到握刀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那是刚刚挡住那一波攻击的后遗症，或许这样的攻击再抵挡一波就是他的极限，但他没得选择。

短暂的对峙之后，两位武者又动了，一阵更急促的兵器撞击声传来，人影很快又分开。

李三感觉自己到了极限，如果再来一波他可能真的挡不住，现在的他身子也有些站立不稳，不过他并没有倒下，虽然身上布满伤痕。在刚刚那短暂的交手中，他的身上不可避免的又增加了无数道刀伤，甚至可以看到翻卷的皮肉。

那又怎么样，他还活着。

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得站好最后一班岗，因为他已经是最后一个站岗的人，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即将靠近的人影。

“再坚持一波吧。”他低声呢喃，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着手中的刀说的。

刀似乎有灵性，它听懂了李三的话，因为握刀的人是李三，那个不倒的强三。

他还能坚持，他必须坚持。

又有兵器撞击之声响起，只是这次的撞击声没有那么激烈，只有李三自己清楚，这听似并不激烈的撞击声威力并不比刚刚的小，甚至更为凶险。抬眼望向不远处，眼皮越来越重，那个飞奔而来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然后由清晰变模糊。

噗！

噗！

剑划破人体的声音响起，刚刚升起的血雾再次被血雾笼罩。

两道血雾，在星辉下，在火把余光下，透出一种悲壮。

血雾还没有消散，李三身上飙射出的血雾混在武者的血雾中一起飘落。

四周光线渐渐暗淡，随着最后一根火把倒下，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剧烈的喘吸，黑暗中亮起一片黑色的剑幕，比夜更黑的剑幕，让人分辨不出哪是剑影哪是夜色的黑幕。

两声惨叫打破夜的寂静，刚刚赶到的晓星来不及休息，耳中突兀响起一道声音，“小心。”

小心什么？那两个武者已经死了，现在的晓星还需要小心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疑惑，晓星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之处，眼中凶光乍起。

如果说众护卫与那些武者的战斗是群鱼的搏击，那小将军与那位武者头领的战斗就是雄狮的对决，更激烈，更凶险。

叮叮当当的声音自响起之后就没有停断过，而在兵器撞击声中更是伴随着一声声轰鸣。那是武者元气相互撞击产生的爆炸，两人周围的地面像是被犁过一遍似的。

两人斗得很疯狂，但他们的视线并没有离开另一片战场。他们看到晓星冲出营地，看到晓星杀死四个武者，看到林中的那个念师身边的武者倒下，最后连念师也倒下了。

晓星开始回援营地，他们的视线也随着转向营地那边，看着不断拼命又不断倒下的护卫，看着静立不动酝酿攻击的娘娘公子，看着娘娘公子身前那道瘦弱的身影奇迹般挡住那两位浑血披血的武者一次又一次攻击。最后看到晓星冲回营地，看到那两个武者缓缓倒下。

一个眼中满是欣慰，欣慰过后就是激动。

一个眼中满是不解，最后不解化为无边的愤怒与杀意。

那声示警正是小将军的对手发出的，因为愤怒的小将军疯了。

他在做一件疯狂的事情，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小将军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一股浓重的危机不但将小将军此时的对手笼罩进去，也将娘娘公子笼罩进去。

晓星感觉那股杀意并没有针对他，但头皮依然一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