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累，感觉手指就像不是自己的。

从小到大就没有干过什么苦力活，甚至忘记了体力劳动是什么滋味，现在终于又开始重温起来。

干着活冒汗，汗一出来不但身上臭而且眼镜还老戴不稳，那就用手扶吧，结果终究发现了小花猫到底长啥模样。

六点多起床出门，八点多才到家，下车的那一瞬甚至有些站立不稳，不但手不像是自己的，连脚也同样不像是自己的。

此时摸着键盘，手指有种触电的感觉，但想想生活，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

晓星一路避着梦月和南离歌，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南朝皇城。

这一路上那些冒险者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没遇上一个，不管是凡人冒险者还是武者冒险者，这倒让晓星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已经够麻烦的了，当然他的麻烦来自梦月。晓星越是避着梦月，梦月就越是喜欢在他身边徘徊，一会看星星，一会烤野兔，一会……反正只要能呆在他身边的事情，梦月就乐此不疲，也正因为如此晓星又收获了一通敌意，那是来自南离歌的敌意。

现在终于解脱了。

他晓星自由了。

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晓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像大坝之上的水终于落于坝下，现在可以自由自在漂流去远方了。

皇城这么大，他想走走看看。

进城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离开梦月的队伍，李三似乎也不习惯那种生活，跟着晓星逃也似的离开。

“星哥，我们这是要去哪？”李三看着陌生的街头，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繁华的地方就是罪城的步行街，更多的时候是呆在人迹罕至的丛林之中。

晓星也没有想过去哪，他只要离开梦月就行，至于去哪，随缘吧，“随便走走。”

李三的视线不停流连在街头的南朝女人身上，他总觉得皇城的女人很奇怪，不就穿个抹衣吗还非得拼命往上挤一挤。皇城的人是不是有病，挤出来也就算了，竟然还特意让外面的长裙将领口拉得很低，走起路来那领口里还时小时大地扭曲着，他忍不住喃喃低语，“星哥，这些人是不是有病？”

“强三，听说你喜欢看隔壁俏寡妇洗澡。”晓星的眼中除了长裙飘飘还是长裙飘飘，甚至在心里暗想着要不要在皇城开个裁缝铺。看这些皇城女子的打扮，黑丝大美腿超短裙什么的应该能流行起来，他知道李三为什么要这样问。

“你怎么知道的？”李三的视线终于从那些长裙与领口之间转移到自己脚尖。他觉得有些惶恐，偷看隔壁寡妇洗澡的事情他做得那么隐秘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更何况还是之前并不认识他的凡人传奇，这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晓星也就是随口调侃地说说，甚至连李三的反问他都没有在意。他在想着他的裁缝王国，或许可能大概他成不了武者却可以成为一个富翁，赚更多女人的钱然后用这些钱雇很多很多的杀手，然后报仇……

他都可以不用出力，也不用拼死拼活，仇也报了，人生也将达到巅峰，然后迎娶……等等，他没听错吧，李三这小子真偷看了，简直了……看不出来李三还有这个爱好，说不定以后裁缝铺用得上他。

“你还真看了……”晓星有些无语。

李三终于反应过来，视线离开那双兽皮鞋尖露出的沾满泥尘的脚趾，恨恨地盯着晓星，像头待人而噬的凶兽，“你诈我。”

晓星一副我就诈你怎么了的表情，脑补着李三偷看人家洗澡的画面，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洗澡了，是该找个地方好好洗洗，“我们找间客栈去洗个澡，先说好，不许偷看我洗澡。”

想想李三用那双看过隔壁邻居洗澡的眼睛偷看自己洗澡的画面，晓星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到不远处有间客栈，径直走了过去。

边走边摇着头，让李三一阵莫名的紧张，还以为晓星摇头是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人品有问题，他抿了抿唇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有些怯怯地跟在晓星身后。

晓星的摇头自然不是因为李三，而是因为梦月，他想起了当初在天弃山泡温泉的事情，似乎自己的身子被偷看过，而自己还没有找机会看回来。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机会看回来了，因为他再不敢让梦月停留在自己视线之内。

他甚至怀疑那梦月是不是也是一个生而知之的人，要不然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像自己的梦梦，而且还是个男的。

订好房间付钱的那一刻，晓星又想起了娘娘公子，当然不是他的恶趣味，而是租金太贵了，开个房仅仅只是一天时间就要十两银子。他突然有些后悔，那漂亮公子答应过送他一座临街府的而他刚刚只顾着快点离开，竟然忘记了这档子事儿。

这钱花得有点冤，他突然扭头望向李三，那意思很明确甚至是不容置疑。

李三自然懂，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掏了十两银子，一脸肉痛的表情，这可是相当于他在罪城一个月的生活费。好心想提醒晓星明天换个地方住，哪怕是露宿街头也好过花钱时那种肉痛的感觉。

“很心痛吧，想想这是你拿命换回来的钱，当然得找个好地方好好洗洗。”晓星看到李三那肉痛的表情，突然发现这钱花的似乎值了，根本就没有在意店里伙记望向他们时那种畏惧的眼神。

一路风尘早将身上的血迹磨得差不多了，但那股血腥之气更混添了几分烟尘之气，让人不由想起那些整日里混迹在刀口之上的那类人，那是跟凡人有着天然之别的。

这是两间相连的房间，事实上跟晓星印象中的两房一厅两卫的格局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的房子竟然是香木配着漂亮的不知名石板建成的，有种朴实的奢华，客厅中有茶几有石椅，全是那种名贵之石并且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李三一屁股坐下，似乎要将花钱的郁闷全部发泄出来，只是身子挨着石椅上的兽皮垫子忍不住舒服地哼哼了两声，像贪玩的孩童不断起起落落，就为了感受石椅沙发与身子的亲密接触，单单就这石椅就让他觉得这十两银子花得值了。

晓星没有像李三一样，事实上他也有些好奇，只是他现在更想泡个澡。真正让他意外的是浴厅里居然有个小型的人造温泉，这让他恨不得今晚就睡在温泉里得了。

晓星这一泡就是一个时辰，只是让他好笑的是，当他泡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竟然发现李三还在那石椅上像个孩子似的不断打滚，恨不得将石椅就那样一辈子贴在身上似的，嘴中更是喃喃自语，“这十两银子花得值了。”

晓星只能无奈地摇头，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将李三留在皇城。这不是丢不丢人的问题，而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万一这小子享受惯了以后忘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办，一张石椅都能让他留连一个时辰，那温泉呢，那卧室里的床呢？

“我建议你泡个温泉，然后去床上躺着感受下，我有事就先出门了。”

晓星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李三，然后就传来李三的惊呼，“啥，这房里还有温泉，还有比这石椅更舒服的床……等等，等等，等我一起……刚刚长裙还没看够呢……”

迎接李三的是“碰”的一声关门声，似乎这房子隔音效果还不错，刚刚开门的那一瞬间有喧哗之声传入耳中，而随着门关上后，就像是一个世界被关在了门外，没有了喧闹只剩下李三激动又疑惑的呼吸。

晓星沿着之前走过的街道前行了两里路，拐个弯看着眼前出现一座不起眼的餐馆。餐馆有些旧，门前那个“聚香楼”的招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早已经剥落得有些难以辨识，进门后四排简陋的木桌每张配着四把长脚凳整齐地摆在一起，桌上有些擦拭不掉的油腻，甚至露出下面有些腐朽的木头。

晓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盘拌野猪耳，猪耳切成长长细细的条状上面洒着香料与辣粉，再点了一盘野兔肉和一小碟花生米，要来一壶酒放在桌上却并没有倒酒，而是掏出随身携带的酒壶慢条斯理地喝着酒。

视线透过破损后还没有及时修补的窗子望着窗外的街面，这条街刚好与喧哗的大街相交，却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那边全是悠闲的长裙让人沉沦的或深或浅的领口，这边则是形色匆匆似乎永远忙着生计满脸风霜的壮汉悍妇，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晓星似乎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思绪又开始纷飞起来，以至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了他对面的条凳上，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没有打断晓星的沉思，而是自顾自地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上一碗酒放在鼻子下使劲闻了闻，然后贪婪地一口喝下。

碗是劣质瓷器海碗，酒是烈酒，光是闻着碗中飘出的酒香竟然都有一股浓浓的辛赖味，再配合着十根干瘦的手指捧着海碗送进同样干瘦到见不着半两肉的脸，脸上稚气还没有完全脱落却又似乎带着丝人世的沧桑。

少年的眼中也有沧桑，那是因为他眼中倒映着晓星沉思着的略带沧桑而迷茫的表情，他们相得益彰，像失散多年的老友。

历经人世沧桑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