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尸体”颤抖了几下，沾满了鲜血的手掌保持着伸向前方的动作。

小腿的的皮肉缺了一块，皮肉包裹下的白骨，突兀地暴露在空气中。

腿骨上，还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僵硬的上肢微微颤抖着，努力想要收拢，却又无法完成。

火舌灼烧着焦烂的皮肉，噼啪作响。

【闪开！】

【……你！】

伸出的手滞留在半空中，轰然一声，耳膜似乎被震碎了一般，炸开的血肉在视线中四散纷飞，轰炸的余波狠狠地弹开了一众人，未说出口的话，埋没在剧烈的爆炸声中，一片漆黑后意识模糊。

同归于尽……

脑海里只出现四个大字。身上搭着另外几具尸体，闷热到喘不过气的威压抵在胸口，几近窒息。

赛文浑身抽动了几下，剧烈的疼痛流经四肢百骸，痛的到抽一口凉气。

已经到极限了。

他自己这么告诉自己。至少，全身被震得麻木到无意识之前，自己还不这么想。

赛文缓缓转过头，那块巨石，几近乎讲自己的小腿砸进地底。

连接着大腿和小腿的，仅仅是几条脆弱的韧带，全部的神经暴露在空气中，剧烈的疼痛感冲击着意识，却依旧唤不醒昏昏沉沉的意识。

赛文努力地摇了摇头，眼前的事物，似乎清晰了几分。

忽然，他伸出一只手，紧锁的眉头旁，一颗颗汗珠滚落，砸在地上，变成浑浊的暗红色。

落在一旁的头镖缓缓颤抖起来。

“呃……”赛文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事物开始重叠，发散，口中翻涌出几丝猩甜味的液体，顺着干裂发馈的嘴角换换滴落。

“唔！”手臂猛地被震开，干咳一声，才发觉地面上那滴暗红色的液体。

视线中的那滴暗红，逐渐模糊起来……

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模糊的视线，逐渐变成一片光影，什么都辨不清了。

眼皮，昏昏沉沉地坠下去。

－－－－－

“哈哈……”

他听到一阵稚嫩，却是压抑的笑声。

“这几天是你在照顾我吗？”

“哪儿好看了，这种花一看就是用来讨女孩儿欢心的花哨玩意儿。”

“本少爷只知人话，不听花语。”

“我能不能……真正见你一面？”

耳畔旁，又响起青涩的笑声。

模糊的水雾浮在眼前，还有一阵阵，不断碰撞着四周的回声。

“呐……这可是你说的。”

“呃！”大脑中一阵极强烈的噪音炸出来，赛文猛地睁开双眼，冰冷的瞳，霎时闪过一丝奇怪的猩红色。

冰冷的银刃飞旋而起，猛地滑落，瞬间，白骨间连接的韧带被彻底斩断，剧烈的疼痛浪潮般袭来。

嘴里有一股奇怪的猩甜味。

“唔！”赛文捂住胸口，忽然浑身一颤，一口浓稠的，暗红色的液体，从胸腔中喷了出来。

“咣”的一声，银刃带着划破空气的余温，砸落在地，一道渗人的裂痕，不知觉间，出现在了刀身上。

赛文吃力地扶着那块曾经压着自己的巨石，支撑身体的右臂不断颤抖着，缓缓站起。

伸出手，银刃颤动着，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老伙计……

他攥紧了手中沾满鲜血的银刃。

我们，再拼一次。

赛文调整了身形，勉强倚在身后那块巨石上，望着压在巨石下，那条已经切割下来的断腿，胸膛颤动着，缓缓笑出了声。

“哈……哈……”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们……

再…拼…一…次…

男人再次搀扶着巨石，努力站起身，紧攥在手中的，砍得只剩半截的铁剑，上面，还残留着尸体的鲜血和残骸。

他勉强支着那把剑，走了几步。浑身上下传来一阵剧痛，脚下一软，狠狠地栽倒在地。

“咳！咳咳……”他强撑着弯起胳膊，右手捂住胸口，喉咙发干地刺痛。

再次握紧了剑柄，任凭剑刃狠狠地砸进地底。

耳旁，只剩沉重的呼吸声。

“嘶……”自己所在的这颗星球，引力极小，就算是现在的身体，只要能够飞行，就能脱离这里的重力。

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哀鸣了。

撑不了多久了……

我必须……马上离开这儿……

再一次起身，支撑。再一次跌倒，爬起。

身上的伤口被被尘灰覆盖，掩埋，直至发炎，溃烂。

“呃……”

意识……有些昏沉了……

赛文趴在地上，右手颤抖着，紧紧攥着那把断了半截的剑，除了沉重的呼吸声，灼烧着身体的，噼啪作响的烈火，剩下的，只有尸体。

满目疮痍。忽然，一只残缺的不成样子的手，拽住了自己的胳膊。

“救救……我……”

赛文愣了愣，吃力地扭过头，一个被炸的只剩上半身的巴巴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我……还不想……死……”

赛文皱了皱眉，僵硬地挪动着胳膊，试图甩开那家伙的手。

出乎意料的是，那只手上的力气大的可怕，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

这大概是“希望”带来的特殊效果吧。

“你……”赛文不由得冷笑一声，说道：“我自己出去……都是问题，哪里……带的动你？”

巴巴尔死死拽着赛文的手腕，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身上……备了……炸弹……”

赛文浑身一颤。

炸弹？光族人的天赋和能力就算再强，一个普通的战士，燃烧能量源，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可怕的效果。

呵……聪明反被聪明误。

赛文讽刺地回应道：“那，你是打算……最后再把我……炸死？”

巴巴尔吃力地拿出他身上别着的那个小玩意儿，说道：“我的腿……是被落下的岩石……砸掉的……”

“当时……离得远，这颗……没有引燃。”

“你们光族人……可以……飞行的吧？”

“只要你……带我……出去，我在走的……时候……引燃它……反冲力……就会……直接……把我们……炸出……重力圈。”

赛文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保持着清醒：“有这么……好的主意……你……怎么不自己……”

“我……飞不出去的……”

“求求…你……带上我……”

“求求你……”

赛文别过头去。他能够感受到，背后那家伙，强烈的活下去的愿望。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心软了。

也许……

这对我们都好吧。

赛文拖拽着那半个身体，强撑着缓缓站起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撑开一个若隐若现的保护罩。

“咳……”赛文苦笑一声，“炸吧。”

轰然的一声巨响，保护罩瞬间被炸碎，眼前的事物，全然看不见了……

只觉得钻心的痛。

赛文强撑着甩了甩头，意识回归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炸到了那颗星球之外。

回头望去，也只是满目疮痍。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颗“死星”了。

背后的巴巴尔倒是极其配合用自己仅剩的两只胳膊，死死抱住自己。

咳……好在……还活着。

“还……好吧？”

背后的巴巴尔点了点头，忽然，却没了声音。赛文也管不了太多，昏沉的大脑，只剩下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耳鸣吵的头痛欲裂。

说起所谓的“飞行”，其实，大半也只是在宇宙里四处飘。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的意识，逐渐有些昏沉了。

忽然，一个莹绿色的，美丽的星球，出现在二人眼前。

光之国……

巴巴尔咽了咽口水。

赛文背后忽然传来了声音：“到了光之国……我还能……活着吗？”

“能。”赛文猛地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只是治好后……还是要……去……监狱的。”

“那……”背后的声音，忽然有些异样，“你……还能活着吗？”

赛文只觉得这问题属实奇怪，没多想什么，便应和到：“能，我……”

“唔！”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滚烫的液体，顺着伤口流出。

一只穿透了胸膛的手，微微颤抖着。

“……你！”赛文吃惊地望着面前的巴巴尔，剧烈的疼痛感，几近乎吞没了自己。

巴巴尔极快地缩回手，忽然慌张地抱住头，畏畏缩缩地颤抖着：“我……我也有……孩子啊……”

“我的孩子……还在……还在大人手里……”

“他说……你死了……我的孩子就能……回来了……”

“我是……我是父亲啊……”

“到了光之国……就……没机会了……”

“我的孩子……也会死的……”

“我是父亲啊……”

“我是……我是父亲啊……”

“父亲……

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起来。

他现在……要杀了我吧……我死了……他的孩子……就能回来了……

忽然，一道银光乍闪，刀身，穿透了面前巴巴尔的身体。

嘴角溢流出一丝鲜血……

“呵……”赛文扯起一抹冰冷的微笑，瞬间，失去了意识，身体，向着不远处的光之国，摔了过去。

这个愿望，我是没有办法满足你了……

毕竟……

我，也是一位父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