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诺城满以为拜了如此慈爱的师傅,第二天便能学得绝世武功,成为一代剑侠,万人敬仰,哪知慈爱了仅仅两三天的师傅就突然变得严厉苛责起来,绝世武功也变成了一本本知乎则也!
原来,拜师次日,卯时未到,白诺城就被苏慕樵叫了起来,开始考较他基础,哪知不管四书五经还是拳掌剑指,全都一问三不知,气的苏慕樵差点从太师椅上跳起来。最后只留下一句:“三餐从简,睡觉减半,所谓勤能补拙、笨鸟先飞!”这才气消。白诺城问:何时可学剑法?又被一顿臭骂,按苏慕樵的说法,不知四书,便不晓伦常;不懂兵法,便不知进退,充其量算个莽夫;不读老庄,便不懂天道;不识佛经,就不知轮回业报……总之,百家学文,被他说了大半,直吓得白诺城夜不能寐……自此开始,白诺城除了一日三餐挑水做饭,基本不出明渊楼。
偶有胆大的弟子,好奇新来的小师叔每日大门不出,闭关修炼,也不知苏长老教了什么绝世武功,趁夜扶窗偷偷一听,不是知乎则也,就是阿弥陀佛,直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如此新闻,第二天便传开了,立马就成了渡明渊众弟子间的笑谈。从此,愚人师叔、阿弥陀佛师叔,鱼师叔…彻底成了名人!
不久,叶郎雪也来了一次,白诺城仿佛看到救星,一阵诉苦,只换来严肃的‘应当如此’四个字。底下弟子们的玩笑,白诺城自然清楚,但是有口难诉,门内又严禁争斗,只得忍着装作没听见……
如此又过三月,白诺城仍未学得一招半式。偶有一日,执事堂有好事张姓弟子约白诺城比剑,推不脱躲不掉,又怕太过推诿有伤师傅颜面,白诺城只得应了下来。年轻人出手不知轻重,只两招下来,白诺城的腿上便被挑出一篷血花,直吓得那弟子脸色发青,连连赔罪央求不要告诉上头……白诺城心如死灰,点头应了,便一瘸一拐的走了!
次日,苏慕樵见他腿上有伤,立马询问,一句不慎摔伤,哪里骗的过,奈何不管苏慕樵怎么问,也问不出半点。苏慕樵立马叫来了原来伺候他的小弟子,片刻就问的一清二楚,想来早已传的满门皆知,顿时气的七窍生烟!立马将那张姓弟子找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又罚抄了几本佛经这才放走。此事传开,白诺城在渡明渊算是彻底成了孤家寡人,连续数月,几百号弟子再没人敢叫他鱼师叔……
后来,苏慕樵发现白诺城越发的心不在焉、萎靡不振,知道他心结已种,只得长叹一声,从贴身处拿出一本用丝绸仔细包裹的剑谱,扔了过去,没好气的说道:“好了,别要死不活的,明日便开始学剑!”
白诺城先是一愣,接着欣喜若狂一把抓住,忙的拆开一看,上书几个古体小字:七十二式纵横剑!
“师傅?”白诺城抬头望去,苏慕樵冷哼一声道:“你是我的弟子,莫非老夫还能亏待了你?这七十二式纵横剑法乃是我派最上乘武学,历来只有掌门和长老们有权修炼。你个没出息的小子,竟然盯着底下弟子那些基础剑法发呆!你现在可知为师为何让你先学那些劳什子玩意了吗?不懂伦常,不知进退,不明善恶的人若是学了这等剑法,一旦为恶便是人神共愤的大恶!”
白诺城听了,顿时一惊,也觉有理,不由得点头道:“师傅教训的是,弟子谨记教诲!”闻言,苏慕樵摆了摆手,长叹一声:“世事最无常,否则又哪来身不由己一说!为师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只盼你日后练剑时也要常持正道佛心!否则,纵使教你天下第一等的剑法,也是害你,明白吗?
“弟子明白!”
苏慕樵见他双眼不离剑谱,心知今日再说怕也听不进了,只得摆手让他退下。白诺城匆匆回到卧房,哪还有困意睡觉,立马捧了剑谱,一字一句读来。直到夜深才抱着剑谱,沉沉睡去……
次日,苏慕樵又传了一套内功心法,一门名叫扶摇登云步的轻功,这才开始一字一句地细致讲解起来。近半年的知乎则也、阿弥陀佛倒是让白诺城这门外汉的悟性增长了不少,剑法、内功、轻功,无论遇到何处不解,只要苏慕樵稍微指点,他便醍醐灌顶,偶尔还能举一反三,这等悟性让苏慕樵也心生宽慰。
白诺城对于剑法的痴迷和执着远远超出了苏慕樵的认知,自从开始练剑习武,白诺城早将什么四书五经、六道轮回扔到九霄云外!慢慢的,甚至开始忘了做饭、忘了睡觉,有时候练到紧要处,可以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待在密室中,哪里还顾得上他;无奈,苏慕樵只得又把原来的小弟子叫了回来打理日常起居。白诺城见状,只得连连告罪,可不到两日索性连自己的窝都搬到了密室……
听说白诺城现在连苏慕樵的起居也不用打理,整日的把自己关在密室,吃住也不离开,众弟子都笑话说小师叔在练更高深的阿弥陀佛,顿时又成为一段笑谈。就连不少长老,偶尔在训练弟子辛苦时,都要提他两句,说他真是渡明渊两百多年来的第一号闲人了!
岁月匆匆,如此不想将近三年过去,前来送饭的小弟子阿吉已经越发看不清白诺城的身影。他的轻功开始莫名的诡异,剑法也越来越快,时而看到整个密室,密密麻麻到处是剑影,但是刹那间又全部消失无终!
“啊!”少年手一缩,端来的碗吓得落了下去,顿时脸色大变,只听叮的一声,剑尖稳稳的将碗挑起,“怎么,阿吉,你不让我吃饭啊?”
阿吉看着眼前出现的这熟悉少年,脸一红,立马端起碗来,躬身道:“小师叔哪里话?是我刚才吓到了!”
此时的白诺城比两年前成熟了许多,个子也高了一节,显得俊朗了几分。端起碗,吃了两口,问道:“近来门中可有什么大事?”
阿吉忙道:“有的,半月前说的昆仑弟子约战掌门的事有了结果,飞鸽传书今天回来了!”
“哦?结果如何?”
闻言,阿吉一脸自豪,拍了拍胸口道:“嘿,自然是掌门赢了!昆仑年轻这一辈的七大高手出了四个,但是掌门不跟他们比,说位份不等,若是要比就让他们四人齐上。他们本来还不服,后来说不过只能依了,没想到四个全上也只在掌门手中走到第五十五招就都败下阵来,现在江湖都说,咱们掌门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白诺城听了也是一惊,自言自语:“第五十五招?该是飞星逐月,那出手的四个人都是谁?”阿吉想了想,说道:“若弟子没记错,该是排名第三的杜若飞、第五的曲凭寒、第六第七的陆离和陆书瑶兄妹!”
“他们几个?丁冕、柳习风还有池静松三人呢?”如今的白诺城再不是两三年前的吴下阿蒙,现在即便他已分不清老庄,但是各门各派的成名高手却是如数家珍。沉思片刻,阿吉又道:“丁冕跟您一样都在闭关,快剑柳习风据说去了外海,至于池静松他当时倒是在场,不过之前似乎受了伤,故而并未出手。”
白诺城点点头,放下碗筷问道:“掌门师兄有没有说何时归来?”
阿吉道:“说了,算上飞鸽传书的时间,约莫四五日后便能回来了。小师叔,这次您该出关了吧?这么大的事!”
白诺城点头道:“是的,该出去了,怎么也得迎接下掌门师兄,我闭关之时他几次前来,都没见上面。”
……
这次几乎三年未见的白诺城突然出现,再没有引起什么浪花,因为如今整个渡明渊都如潮水般翻腾热闹,只因为掌门叶郎雪,一人败尽昆仑四大成名高手,英雄、高手的流言和传说彻底碾碎了针对这个闲人的几句玩笑。
四日过后,叶郎雪如期回山。
“参见掌门!”
潮水般的欢呼瞬间淹没了渡明渊,久久回响……白诺城虽是闲人,好在辈分不低,站在近处看的更加清晰,三年不见的叶郎雪更显内敛,仿佛一柄掩尽锋芒的宝剑,即便收剑入鞘,也能感觉到他凌厉的寒光!
叶郎雪轻轻按下双手止住久久不断的欢呼,接着不过几句再平常不过大义凌然的激励,让众弟子又是一阵欢呼,白诺城心中惊叹不已,不过三年光景,他言谈举止间已有几分一代大师的风范,这是装不出来的!接着,他突然明白了当初叶郎雪说他不需要纵横剑的真意,因为只要他在,他站在眼前,他就是唯一的掌门,他就是那柄无坚不摧、光芒万丈的纵横剑!
叶郎雪送走最后几位新晋的长老,又与苏慕樵和白诺城商谈了半柱香时间这才离去;说是商谈,不过大多时间白诺城只有听的份…
看着叶郎雪远去的背影,苏慕樵眉头微皱,说道:“你掌门师兄怕是受伤了!”白诺城闻言,一阵惊疑:“是吗?弟子怎么没看出来,师傅是如何知道的?”
苏慕樵摇了摇头:“为师也是猜的,因为他故意单独找你我商谈,却忘了问你的剑法如何,你们可快三年没见了!”
白诺城想了想,道:“师兄或许是忘了,也难说的!”不过,苏慕樵却摇了摇头,道:“你师兄的一生比你曲折许多,他本是将门之后,却幼年丧母,十二岁时候他父亲叶相南也驾鹤西去。家道中落,来此拜在我师兄门下,也没过几年太平……他十六岁时,我师兄伤重而去,我亦自身难保,叶郎雪匆忙之间接下掌门之位,可以说这几年,渡明渊是他撑起来的。所以我知道,他受了伤也不会说,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再者,你师伯走后,往日和其他门派的交情早已散尽。常言道,雪中送炭者少,趁火打劫者多,渡明渊内虽然平静,可外面却是暗流涌动、虎狼环饲;此次你掌门师兄之所以应下昆仑的约战,也是想借此震慑一番!”
闻言,白诺城沉默许久,突然取了天香酒猛灌一口,问道:“若是真受伤,不知伤势如何?”苏慕樵想了想,道:“重伤瞒不过我,轻伤又不必故作掩藏,想来,不重但也轻不了!”
“如此,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