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重情重义,所以林笑非努力记住生命中每一个曾经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即便他是多么微不足道。
因此虽然时隔两年多,但是林笑非仍旧只一眼便认出了他,他豁然起身,看着高楼上的呼哧喝刹,惊呼道:“是你?大空寺的那位小师傅!!!”
呼哧喝刹居高临下,双眼冷冷地凝视着他,心中一股熊熊的火焰瞬间被点燃,他却尽量压低了声音,淡淡地说:“我听袖语说,阁下花了重金买自己性命,我暗影楼向来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现在我便履行诺言!”
说罢,呼哧喝刹翻身跳下暗影楼,“唰”的一声,凌空便劈下一剑,那剑气似月光洒落,眨眼即至,登时便将两人之间的一株碗口粗大的红花树劈成两半,刹那间漫天的红花在剑风中飞舞。
“你的声音?”
林笑非听见他沙哑怪异的声音陡然一惊,瞬间拔剑,只听“叮”的一声鸣响,那凌空射来的剑气瞬间被破,几乎同时,呼哧喝刹就已鬼魅般落在庭院中。
剑,刁钻狠辣,若非亲眼所见,决不能想到一个男人能做出那些柔美的动作,刺出那般不可思议的角度,他施展的是灵犀诡步。
呼哧喝刹横扫一剑,林笑非如苍鹰般纵身跃起,看似躲过。哪知呼哧喝刹脚步腾挪,身子忽然诡异的扭曲起来,都说剑气易出难收,然而他的剑势刚出,却又在即将达到巅峰之时陡然折转方向,向刚刚跃起的林笑非撩刺而去。
下方传来一道破风声,宝剑已近在咫尺,林笑非在飞速在空中飞旋一圈,解去劲力,同时忽然折转方向,向下方冲来的呼哧喝刹迎去。
“铛铛铛铛”
两人在空中交错,剑气纵横四射,所谓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庭院中的石桌石椅全部震碎,红花树上的花朵也瞬间被震落,在两人周遭飞旋狂舞。
“林笑非,莫要瞧不起我,你若仍旧手下留情,小心死在我的手中!”
呼哧喝刹陡然大喝一声,左手猛然推出一掌,刹那间,庭院中好似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阵刺骨的寒意陡然迎面袭来,空中飞旋的红花瞬间凝结成冰,又在风中碎裂成齑粉……
“惊寒绵掌?!”
冰冷的空气,凉得好似千年寒冰在侧,林笑非脚下轻点,豁然飞退两步,手中宝剑平举画圈,好似一道漩涡将袭来的掌力尽数化去;不过头发和眉梢上,已经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见一击奏效,呼哧喝刹立时飞身追去,右手使剑,左手化掌,更是凌厉。
林笑非兀自一惊,断喝一声,立时足磴青砖,迎面冲去,他手中宝剑飞舞,周遭的气流好似受了招引,在他宝剑上极速流转。
这时,不管是呼哧喝刹刺来的剑,还是推出的掌,都忽然扭曲了起来,还未临身就已偏了方向。
“破!”
紧接着,只听林笑非忽然断喝一声,手中的宝剑瞬间刺出,快得就像星矢飞射,无丝毫阻碍,顷刻间就破了呼哧喝刹来势汹汹的招式……
夜风缓缓停止,林笑非已经还剑入鞘;呼哧喝刹稳了稳急促的呼吸,也慢慢收剑。
红花飞舞,两人伫立院中……
“真没想到,暗影楼的掌门竟然是你。”直到此时,林笑非看着他,依然觉得难以置信,不禁好奇地问道:“小师傅为何离开了大空寺,莫非还俗了?”
呼哧喝刹双眼微垂,叹道:“被恶人所害。”
林笑非满脸惊色,“莫非你的断舌也是被人所害?”
呼哧喝刹点点头。
林笑非深吸一口气,许久才说:“是何仇怨,竟然能对一个方外之人下这样的毒手!”
呼哧喝刹冷冷一笑,道:“不过是一个无耻狗贼,为了攀附权贵,便设计抢走我未过门的未婚妻,将她许配给他人罢了;就在你们走后不久,他暗设毒计将我骗到后山,割去舌头,又将我封在棺材里,然后活埋了起来。”
林笑非听得脸色巨变,最后咬着牙叹道:“世事无常,人心险恶,没想到真有如此卑劣无耻之人。”
说罢,又看了看呼哧喝刹,道:“如今,小师傅的修为早已日进千里,又已经贵为一派之尊,想必应该已经报仇了吧?”
呼哧喝刹登时一愣,笑道:“罪魁祸首已经小惩一番,不过最后却让他侥幸逃脱了。”
“因果报应,屡试不爽,即便暂时逃出去,早晚也会得到应有报应。”林笑非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日后若是需要我协助擒拿那等恶人,尽管书信与我,我必赶来相助。”
“好”,呼哧喝刹看了看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恶人之仇容易报,可是,我的未婚妻早已嫁做他人妇,以阁下所见,我又当如何?”
“这……”
这话顿时将林笑非问住,犹豫半晌,也不知如何作答,最后只是长叹一声,“世间之事,唯有一个缘字一个情字,最难说清,若那姑娘对你仍旧念念不忘,兄台也可全力去争取。”
“争取?哈哈哈……”呼哧喝刹突然笑了起来,最后他神色微沉,眼中尽是悲戚,“过去的再不能回,失去的也再不能得,阁下虽是剑君子,可你不懂我伤悲!”
林笑非闻言,心下也有些怜悯,却不知如何安慰,想了想便欲岔开话题,道:“说起来,你我也算有缘,我们当年在大空寺便见过一面。如今我夫人的舅舅也在贵楼做客,叨扰如此之久,不知他可在楼中?对了,想必兄台已经知晓,我夫人你也认识,就是你亲自治过伤的温静霜温姑娘,只可惜当年你双目失明,未曾见过,日后有机会我带你见见,如何?”
呼哧喝刹的神色陡然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摇头道:“罢了,多谢阁下美意,既然当年未曾见过尊夫人一面,想必佛前无缘,不必再见。至于柳明旗,他数日前已经离开暗影楼,听说去了长安,日后不久我还要再去那里,到时我再转达阁下的思念之意。”
“去了长安?”
林笑非略微一愣,顿了顿又道:“好,在下最近诸事繁多,那就有劳了。我此次特地来访,就是为了两月后的神盟之约,本来想请阁下到时前往太白山一趟,不过如今见了你,既然你无心门派之争,又被私事所阻,我便不再多劝,告辞!”
说罢,林笑非转身就走。
呼哧喝道看了看他匆匆离去的样子,忽然说道:“林少侠,实际上,在下已经答应了一个朋友,会前往太白山,不过是为昆仑助力,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再手下留情,你我痛痛快快打一场!”
林笑非忽然顿住,回头震惊地看了看他,最后灿然一笑:“好,人各有志,六月十三,我在太白山上等你。”
说罢,他纵身便跳出了庭院,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片刻,寂静的庭院中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原来从回廊角落走出来一个人,他一身粗衣素衫,腰间挂着一口青鞘宝刀,正是屠狂南,不过此时他的眼中多了一份汹涌冷厉的杀意,“多谢掌门!”
呼哧喝刹摇头道:“你要为弓步报仇,我要为自己杀贼,各取所需,何须言谢;而且,这冤案四起、官官相护的天也早该变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