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的马蹄,踩着春风杨柳的长堤,徐徐前行,前方是一条清溪,溪水上架着石拱桥,青苔枯草,已然衰败破旧。
“这就是他约定的决斗之地?”
马上的年轻“公子”,微微勒住缰绳,脸上略有些惊疑。他长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眉似春柳弯弯,眼角一刻小小的青痣平添了一分魅意。
“是的,宗政大人!”
身旁一个玄衣小官拱手抱拳,又说:“他早就和秦大人定了决战之期,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一个都没来这里。”
说话间,这小吏偷偷看了他两眼,心中的震惊和欣喜仍旧难以平复,没想到堂堂巡天宗政会让一个当地县衙前来带路。
他扫视一圈周遭,无论男女路过皆惊疑的脸,心中更是生起一股痴迷。早就听说司神雨宗政很美,没想到穿上一身男儿装,更是英气夺人……
公子凝视拱桥,不过片刻便被拱桥后的茅屋吸引,公子却非凝视茅屋,而是茅屋后倚门伫立的老妇人,她容颜已旧,双鬓如霜,鬓上却插着花钗,样子就像一个垂暮的歌姬,脸上略施脂粉,但是她一双眼睛,又静又清明。
“你留在这里。”
她吩咐一句,便骑马行去。
“老妈妈,您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老妇人点点头,笑问:“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找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
女子双眉轻挑,点点头,“是的,可是我好像来错了地方,他确实没有过来赴约。”
老妇人笑道:“是来错了地方,但是你问对了人。”
“哦?怎么说?”
老妇人道:“他是没来赴约,好多人都这么说。但是,事实上,他提前来了一趟,那晚上,就站在柳下,站在溪边,自言自语,还花了三两银子,让老妇人给他弹了一首琴曲。”
“柳下、溪边、琴曲……”
她的眉慢慢舒展,人没错,是他,“是他,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选择这里,只是他没来赴约,有没有说他会去什么地方?”
老妇人低头沉思片刻,说:“我记得,他说,他要去天底下最风云诡变的地方,杀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他特意让我给他做了一顿家乡的饭菜,吃完了才去。”
女人的心陡然一紧,全身都紧张了起来,但是仍旧淡笑着说:“他的确是这样的人,谢谢你,老妈妈,等我找到他,我会带他来这里亲自谢你。”
“好,”老妇人点点头,又看了看她身上考究的官服和超脱出尘的气质,道:“反正看姑娘也不是普通人,这样的人物气质,怕是皇宫也进得去!”
说着,便微微躬身,回头关了房门。
“未央宫么?”
女人深吸一口气,叹道:“终究还是走上了最鲁莽的路。”
……
“除了解天机,最近萧山景和李长陵可还有别的举动?”
陈煜最近心情大好,此时问话,已在芳香扑鼻的后宫花园中。
周元弼躬身跟在他后面,道:“有,据密报说,宿星道人的失踪正是与萧山景有关,五天前有人看见他出现在了天海城,但是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他的消息传来,目前生死不明。”
陈煜顿住身形,微微皱眉,“既然解天机已经公然宣布叛逆,那么萧山景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如果宿星道人给他卜的卦乃是对他有利,他必然会公之于众,以振军心。反之,既然他闭口不言,哼哼,多半对他不利,这竖子匹夫,不过偏安一隅,也敢与寡人争锋。对了,李长陵呢,爱卿方才似乎欲言又止?”
“只怕触怒天威!”周元弼身子压得更低。
“寡人恕你无罪。”
周元弼低声道:“李易在蓟城为林浪夫公然开设祭坛,请数百个僧侣诵经超度,号称要举办七天七夜,封圣拜祭大礼也在昨天完毕,是由他亲自主持。”
“哐当”
手中的茶碗被摔得粉碎,陈煜登时燃起怒火:“哼,好个李易,处处与寡人作对。你以为你如此做,就能笼络太白剑宗?你以为笼络了太白剑宗,就能抓住中原武林?你竟然还以为寡人会让太白林氏夺得盟主之位?真是痴心妄想!”
“陛下息怒,等古道神盟的盟主之位落入我们手中,只要公子再出现在芒山大典上,所有这些佞臣贼子,都会丧失斗志。”
陈煜慢慢舒缓了情绪,点点头吩咐道:“提前筹备芒山大典,太白之争一了,寡人就要在芒山之巅会会这些人物。”
“是,陛下。”周元弼犹豫片刻,低声问:“公子那边?”
说到此处,陈煜刚刚舒缓的眉再次皱了起来,只见他咬着牙说:“此事,爱卿不必担忧,你只管筹备芒山大典,到那时,寡人会叫他安安稳稳地出现在大典上。”
“是,微臣告退。”周元弼转身离去。
等后花园再次安静下来,陈煜才问:“爱卿,剑首那边近日可有消息传来?那个畜生,是否依旧像石头一样,不愿意求饶松口。”
秦夜缓缓走出,摇了摇头,道:“属下无能,只知道现在整个皇陵地窟的囚犯大多已丧命公子剑下,只剩下公子和李君璧两人而已,其他的……剑首不愿作答。”
“李君璧对朕恨得咬牙切齿,他一定会好好折磨白诺城!”
说到此处,陈煜咬咬牙,又道:“不过,也好,正好让他看看违背寡人意愿的下场。同时你再替寡人带去口谕,告诉剑首,让他加快进度,太白之战结束的十天之内,寡人一定要在芒山之巅看到他,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施展任何手段。”
“遵命,微臣今夜再跑一趟。”
“嗯,”陈煜点点头,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刻意降低了声音问:“寡人叫你秘查宋遗和王玄策的行踪,可有什么消息?”
秦夜摇了摇头,“没有,自从他们离开后,微臣就一直在寻找,可是始终没有半点讯息。恕微臣直言,老丞相离开时,就已经八十有六,王玄策又有遗传痼疾,如今多年过去,怕是早就……”
陈煜沉默片刻,摆了摆手道:“罢了,他们若是能出现在芒山大典,自然锦上添花;若是没有,也就罢了。寡人真正担忧的,是这位老师会不会暗中培养什么人,替他出来搅弄风云!”
“毕竟三届宰辅、两任帝师,他对我大周知道的太多也太清……”陈煜叹了口气,“当年你晚了一步,真是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