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睡觉的人瘦瘦长长的样子,像是一条浮在水面的树枝。他的头发比春喜姐姐的还要长,不过却不是银色的,而是比乌云还要墨黑的黑色,就像最深的夜。不光是头发,这个人脸上还长了一圈又长又密的胡子,也是像他的长发一样的绵长。因为他是躺在水面上睡觉的,所以头发和胡子全都铺散在了水面上,像是从他树枝般的身体上分出的无数枝桠,又像是从水底疯长而出的漫漫水草。
可是不知怎么的,虽然他的头发胡子这么多,但看在四个小伙伴眼里,却总觉得他的头发好像在哪里少一点?这种感觉怪怪的,好像哪里出了问题,却又无法明确说出来。
“这就是玄泽了。”春喜姐姐站在四个小伙伴身后说道。
妞妞看着水面上睡觉的人,再回头看看春喜,纳闷道:“这就是玄泽叔叔?看样子,他只是在睡觉啊?”
不仅是睡觉,而且是睡得很香很香。不然,他这呼噜怎么会打的这样酣畅而且山响呢,简直就像是打雷。这哪里像是生病了呢?
住烟囱的麻雀显然和妞妞想到了一起,她快言快语问道:“春喜姐姐,玄泽只是在睡觉吧?”
“看样子是睡觉,只是,我们怎么都唤不醒他。”春喜望着水上的玄泽,声音里充满了忧虑。
“睡许多天都不醒,那一定是生病了呀!”黑蚂蚁趴在妞妞的凉鞋上说。
“是呀!”春喜说,“在零零地,如果有雨云管理员生病了,都是会陷入沉睡,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围着生病的人唱歌,唱完一首曲子,他就会恢复健康了。”
“这么说,以前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妞妞问。
春喜点点头:“对呀,我们都生过病。不过谁都没有像玄泽这次一样,睡了这么长的时间,而且曲子唱了一遍又一遍都无法唤醒他,这实在叫我们太担心了。”
“但桂魄可以叫他清醒的!”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随着哗啦的一声水声,从玄泽脑袋后面的地方传了过来,“我好像闻到桂魄的香气了!”
“嘎!”旱鸭子扁扁被突如其来的水声吓了一跳,脖子上的毛都乍了起来,猛然一跳,跳到了妞妞的身后藏了起来,只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忍不住好奇地往水池里玄泽的方向看去。
只见水花一分,从水底下,从玄泽的头发里又冒出一个人来。这个人露出半个身子,轻轻一晃,便轻盈自如地从水池的另一头,无声滑游到了妞妞和春喜等人的近前。虽然他是从水底下冒出来的,但是身上丝绸般月色衫子,和他头上与玄泽差不了多少的银色长发仍然清清爽爽的,一点都没有被水濡湿的样子,可是整个人看起来又英气勃发,就好像是……
好像是雨后的翠竹,那样的清爽,泠泠然的样子令人说不出的欢喜。
“这是银竹。”春喜给大家相互介绍着,“银竹,这是妞妞、旱鸭子扁扁、住烟囱的麻雀和黑蚂蚁,这四个小朋友带来了我们最需要的桂魄。”
少年模样的银竹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声和他的说话声一样,不算太大,却可以全部都落在人的心上:“这太好了!谢谢你们!”
“不……不客气……”四个小伙伴呆呆看着银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连最喜欢叽叽喳喳的小麻雀,都忘了吭声,只是站在妞妞的肩上,小脑袋紧紧贴着妞妞的脖子,眼睛紧紧盯着水池里的银竹。
银竹手臂一撑,坐到了水池的边缘,但是双腿仍旧在水底下泡着。他仰起脸对四个小伙伴笑笑,又转头对春喜抱怨道:“你见到跳珠了吧?这半天就我一个人,真是累死了……那些雨云现在暂时按下去了,可是我估计用不了半个小时,它们就又要蠢蠢欲动了……”
听了银竹的话,妞妞把手伸进小书包,摸啊摸的,终于把那一小包桂魄摸到了手里,取出来递给了春喜,说:“那赶快给玄泽叔叔吃桂魄吧!”
“叔叔?”没等春喜说什么,银竹转过脸来,哈哈笑着,看着妞妞问她,“你管玄泽叫叔叔?那你该叫我什么呢?”
“嗯……银竹哥哥?”妞妞眨眨眼。
“哈哈哈……”银竹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笑着,好像妞妞的话是什么特别好玩的笑话似的。
春喜接过妞妞递过来的桂魄,顺手在银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别笑啦!去吧玄泽拉过来。”
银竹很听话的,重新跃进了水池,他的身影又完全没在了水下,再次出现时,就已经是在玄泽的肩膀旁边的位置了。
春喜蹲下来,等着银竹把玄泽往池边推来,对妞妞他们说:“玄泽只是头发胡子长,不过他和银竹年纪差不多,你们也可以叫他哥哥啦。”
“那玄泽……哥哥,也是胡子岛的人吗?”黑蚂蚁晃晃触角问道,“他是不是找不到胡子岛,所以才留在你们零零地的?”
“不是啦,”春喜笑着说,“并不是每一个长胡子的人都是胡子岛的居民啦。”
“那个……”旱鸭子扁扁从妞妞身后转了出来,“玄泽哥哥一直睡觉,他要怎么样才能吃进去桂魄呢?”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住烟囱的麻雀扑棱了下身上的羽毛,也问道:“对啊,睡觉的人怎么吃东西呢?”
“会有办法的。”春喜话音未落,银竹已经把玄泽推到了水池边上。银竹和春喜两个雨云管理员一起用力,把玄泽稳稳的固定在了池边。
春喜请妞妞帮忙,往她手心里倒了五六粒桂魄。然后,春喜将手握了起来,再打开时,那几粒桂魄变成了一颗半透明的珍珠。
“银竹!”春喜唤道。
银竹会意,也伸出手来,覆在了那颗珍珠上,片刻,等他把手拿开时,珍珠变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就好像是雨后留在荷叶上的银色水珠。
春喜俯下身,让银竹把玄泽的头微微向上仰着一些,然后,她把手靠近了玄泽的鼻孔,轻轻倾斜了起来,手心里的水珠倏地滑落,不偏不倚,正滴进了玄泽的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