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在现代是二十四节气中颇受人们重视的一个节气,北方主要吃饺子、羊肉等,南方会在这一天特意制作汤圆、米团等种类繁多的东西。
而在清朝,冬至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属于清朝三大节日之一,上至皇宫,下至黎民,只要有能力都会希望把这天过的热热闹闹的。
冬至这天,段家也毫不例外。
早上起来,段棋就把周斌叫过去磨墨,写了一些福字让他拿浆糊贴到门上,又给段氏写了一副长命百岁帖,虽然段氏不认字,但仍然十分高兴的收下了。
用过早饭,段氏母子拿着前两天周斌买的糕点小食去村里串门。
周斌就在家中打扫院子,段氏说了,过节就要家里干干净净的,可明明前两天因为要过节就大扫除了一次,却封建迷信的仍然认为今日不打扫的话会引来脏东西。
“斌子哥,带我们出去玩呗。”
扫着院子,一声童音在他耳边响起,一个穿着花棉袄的七八岁小女孩正爬在木头做成的院墙上,朝周斌喊道,身边还跟着两个留着鼻涕、更年幼一点的小男孩。
“小桃子,又想偷溜出去玩,上次带你三个小屁孩上山,回来之后你娘数落我半天,见面就翻白眼,我可不敢了。”
这三个孩子就是段棋那邻居老胡家的,周斌有钱了之后,偶尔会买些糖果,在想事情或者无聊的时候放嘴里一颗。有次让这小桃子看到,周斌便给了她两颗,从此以后就赖上他了,时不时就以让他带着玩的名义凑过来,因为周斌兜里总会揣几块糖。
“那你不带我们玩,给几块糖呗。”小桃子笑着眯眯眼。
“谢谢斌子哥,老二、老四,咱们去河上玩。”
周斌好笑的看着他们三个手里拿着自己给的麦芽糖,一蹦一跳的走远了,老四摔了个跟头,手里的糖掉出去被老二捡到了,小手一伸就把糖藏起来,气得最小的老四哇哇乱叫。
傍晚,周斌在厨房美美的吃着饭,段氏终究因为过节,杀了一只老母鸡,他也得偿所愿的喝上了浓稠的鸡汤。
吃了晚饭,段棋准备带着段氏和周斌去县城逛逛,今天过节,县里会举办一些活动,让百姓们热闹一下。
“你们去吧,玩的高兴些,我老胳膊老腿,就不跟你们搀和了。”
段氏摇了摇头,看着房里段棋他爹的灵位怔怔出神。
段棋见此叹了口气,让周斌把驴子套上车,两人就出发了,段母则回屋坐在炕上,抱着段父的牌位时哭时笑。
因为今天本就打算进城,段家晚饭吃的早,当周斌赶着驴车到了县城的时候天色刚黑下来。
“少爷,咱这驴车怎么办?”周斌挠了挠头,今天街上肯定人多,驴车、马车之类的不让上街行驶,驴子没地方安置,要是随便拴在树上,可能回去的时候就被偷了。
段棋指了指城门口的一个小棚子,递给周斌两个大钱,“把驴牵到那里,会有人专门看管的,丢不了。”
周斌看了看,城门边临时搭了个小棚子,有几辆车拴在了几颗木头柱子上,想来是专门替人看管车马的。
把驴车牵到‘停车场’,周斌交了两个大钱,那小厮告诉他明早之前来取就行。
随后两人进了县城,可以看的出来,这次县令掏了不少钱出来用于举办冬至节,大街上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两侧的商铺张灯结彩,还有各种买零食饰品等小物件的摊贩井然有序的排列在两旁。
街道上人流涌动,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百姓的脸上挂满了欢笑。小孩子在父母的怀抱里也呆不住了,他们被这样热闹的氛围深深吸引了,火红的冰糖葫芦,五彩的棉花糖,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儿……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群人围在一个地方,段棋和周斌走上前一看,走南闯北的杂耍艺人嘴里喷着火焰,变戏法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出一只小鸟,收获一堆赞叹,还有耍猴的、喉咙顶枪的,看的周斌真有点眼花缭乱。
往前走了一会,还看见一处小擂台,几个读书人围在一旁,台上正有人手拿竹萧吹着曲子,不少人听的陶醉,之后又上去一个,支好桌子弹起古筝,引得不少待字闺中的少女双眼冒光。
“少爷,你也上去来一个吧。”周斌在一旁蛊惑道。
“我就算了,少爷我对这音律只是略懂,上去也是丢人现眼。”
段棋笑了笑,他倒是想上去表现一番,不为了赢得少女芳心,而是想要一展自己的才华,可这不像是清河县的诗会,没法展现他引以为傲的山水画技。
又逛了一会,段棋走的有些累了,两人便进了一家生意红火的酒楼。
正好二楼有一桌客人结账离开,两人幸运的占了一个靠窗的好位置。
点了一壶小酒,几碟小菜,两人靠着窗前看着街道上欢闹的人们,不知道谁家最先放了烟花,县城里所有准备了烟花的人家纷纷跟随,天上开始闪过一道又一道的光芒。
周斌伸出头看了一会,虽然没有现代烟花那么漂亮,但映着街道上热闹的人群,远处飘来的乐声,倒是别有一番风情。不到一年,他就发现自己几乎完全融入了这里,让他感到了一丝惆怅。他觉着自己像是无根浮萍,在哪个世界都没有牵挂,很快就能适应。
拿起酒壶倒了两杯,周斌举起手中的酒。
“少爷,祝您福绥安康!”
“哈哈,同祝!”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本来周斌和段棋两人平时都不怎么爱喝酒,但酒这个东西大多数时候喝的都不是它的味道。
段棋因为今年自己考中秀才,家中生活越来越好而高兴,周斌则是为了对前世最后的道别。
为此两人推杯换盏,连连喝了几杯。
借着酒劲,有些放纵自己的周斌学着楼上其他的客人,对街上出看烟花戏耍的姑娘们吹起了口哨,站在窗边骚姿弄首,吸引她们的注意。
段棋拿着酒杯在一旁看的哭笑不得,连连咳嗽。
得了少女们几句‘登徒子’‘流氓’‘无赖’称呼,周斌心满意足的做了回来。
做了一会,段棋喊来小厮结账。
“少爷,时辰还早,这就回去吗?”周斌还没待够,他想多体会一下这冬至节的热闹烟火。
段棋脸上带着一丝潮红,“城外小镜湖最近新修了不少凉亭,据说夜景很是不错,咱们去看看。”
两人出了县城,周斌赶着驴车在段棋的指路下来到了小镜湖边。
把驴车拴好,两人步行上了旁边的小山。
小山上确实修了很多小亭子,因为过节还都挂上了灯笼,斑斑点点的勾勒出一条蜿蜒的长龙,不少跟段棋一样想法的人正坐在各处凉亭中赏月观景,湖边还有一些专门过来的小贩卖着纸船、蜡烛灯笼。
段棋见附近的亭子都有人,买了一个灯笼,带着周斌往高处走。
打着灯笼向山上走了一会,发现有一处还未完全修建好的小亭,两人便走了过去。
这小亭地势高,几乎能一览整个小镜湖,坐在当中,看着湖中没有一丝波澜、宛如银镜的湖面在月光和繁星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倒映出另一面星空。
“星依云渚溅溅,露零玉液涓涓,
宝砌哀兰剪剪。碧天如练,光摇北斗阑干。”
段棋看着眼前美景,吟出了一首元代孟昉的诗词,闭眼沉醉其中。
“少爷,好诗,好诗啊。”
“好什么好?又不是我写的,我只是觉得应景吟了出来而已。”段棋白了他一眼。
“我房间那么多书,叫你平时看一看,增进才学,你看过一眼吗?”
“嘿,我不是那块料啊。”周斌嬉笑着回了一句。
正当两人说话间,脚步声从小亭外面传来。
“小姐,这边地势高,应该能把小镜湖看全了。”
“嗯,你走快些,一会爹娘他们发现我不见,该着急了。”
轻柔的嗓音响起,段棋随即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两位少女打着灯笼,一前一后从小道上走来。
“呀,小姐,别走了,亭子里有人。”丫鬟打着灯笼走在前面,率先看到了站在亭中望向这边的段棋二人。
段棋闻言赶紧高声说道,“两位姑娘莫慌,我和我书童两人只是来此观景,不是歹人,也并无恶意。”
那丫鬟却充耳不闻,转身对后面的女子道。
“小姐,咱们快回老爷那边去,这山里人烟稀少,谁知道是什么人。”
段棋两人一听这话,互相对视一眼,苦笑不已,但也没有解释什么,再三说他俩不是坏人,也比不上这荒郊野岭、寂静无人的气氛来的让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