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战争,古人说过,不以成败论英雄,这是有根据的。因为在古代的时候,大多情况下一场战争最短也要历时数月,甚至长达数年都是正常。当然,这种战争要建立在双方都拥有常规战将、军制、军纪的前提下。鲜卑匈奴这种不成体系制度,没有领导者进行统一指挥除外。
因为一个有脑子的将领,是不会将战争的胜负押在一场战役,通常都会保留实力,进行试探性攻击,战败时会保留实力。
袁绍也知道,这次诸侯联军抗董,也绝非一朝一夕,因此也就按下了性子,接纳这次战败的教训。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
不光是十八路诸侯联合讨董,关内展开长达数月的战乱,袁绍等人屡次向吕布求援,却都被吕布推辞,袁绍闻之大怒,密信游说卢植皇甫嵩两员忠心汉室的老将,但人家吕布确实有事,而且是四面楚歌,危急万分,卢植和皇甫嵩也张不开嘴求援,总不能先放弃你的大本营只顾讨董之事吧?且先不说可不可行,没了根基,你靠哪个城池给你输送粮草?几十万大军喝西北风吗?估计还没打到洛阳,己方兵马就全都饿死了。
说实话,这段日子并州也过得并不安逸,鲜卑方面,轲比能自从联合几个后世颇负盛名的鲜卑首领之后势力急促膨胀,再度卷土重来,携带着走私得来的攻城器械对龙城进行围攻,天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走私过去,为此吕布还联合糜芳对商人之众进行了大清洗,杀得菜市口血流成河,商贾走货郎人人惶恐。
龙城粮草不足,守城将士死伤惨重,史涣中箭受创,副将郝昭接替指挥。这情报一经晋阳,吕布闻之大怒,特派徐晃、赵云两员大将率领一批后起之秀,共领两万无当营,前往龙城驰援史涣,势要给鲜卑轲比能部沉重打击。
鏖战数月,大小战役百余战,赵云徐晃领无当营汇合郝昭的龙城兵马最终于塞外彻底击溃鲜卑轲比能部,斩首万余,俘获战马牛羊牲畜共千头,因塞外沙漠遍地,地势不熟不敢深追,只能放任轲比能领残部离去,赵云徐晃领无当营兵马大胜而归,赵云徐晃因战功被封为校尉,徐晃迁升无当营主将。
吕布再度从白波谷户籍中招募壮丁,得三千新兵,建立晋阳营,搭配上脚力稳健,体型高大的匈奴战马,清一色的轻骑兵,由赵云担任主将,负责操练统领。龙城方面,由郝昭负责自行从塞外各郡招募兵马,驻防龙城。史涣重伤痊愈后,被吕布封为校尉,负责担任八旗营主将。一应参与此战有功的将官,都予以封赏,分别迁升至营正、火长等军衔。
这一边鲜卑方面的问题刚刚解决,另一头匈奴和乌丸人组成的两座城池又开始了叛乱,由吕布亲自镇压,杀上数千人才平息了战乱,由贾诩亲自负责安抚一事。这边刚完事,另一边吕布一直所关注的黑山军就不安分起来,由于吕布派徐荣镇守关隘,黑山军无法外出劫掠,光靠自身的粮草难以为继,于是张燕先是率领黑山军大批人马,兵出冀州,劫掠县城,刚刚劫掠完一个县城,冀州牧韩馥就听从别架从事田丰之言,派遣韩猛、高览、鞠义等将领率三万精兵驰援,与张燕的黑山军大战于野,冀州牧虽然是个窝囊废,但是冀州兵马却是因冀州富裕,是天下间出了名的精壮,各个吃得膘肥体壮,远不是并州幽州那种穷乡僻壤的骨头架士兵所能媲美,自身素质上就高出黑山军不止一头,打起仗来又有高览韩猛这种冀州名将指挥作战,几次大规模的交战就打得黑山军哭爹喊娘,这也得亏张燕本性上擅长扰乱,避免和冀州直面冲突,一般采用侧翼骚扰,小规模作战等方式,但是奈何田丰各种设计,坑得张燕屡次遭伏击。
张燕战败后仔细想了想,冀州有数十万兵马,都是披甲执锐,称不足为敌,相比之下,徐荣的几千白波营就显得更好欺负……
于是矛头一转,倾起三十万兵马,兵犯壶关,将徐荣的白波营围困半月,结果……
初平元年,八月。
壶口关前,堆积着密密麻麻的尸首,连护城河都为之一塞,城墙上浓厚如布的片片血迹混杂着浑浊的白色脑浆让人触目惊心,连续攻城一个月,双方都打出了火气,张燕亲自率领十万敢死队先登,说是敢死队,实际上都是蒙着个黄头斤当头盔,穿个黄色棉袄当战甲,别小瞧这些人,这已经算是富裕的,毕竟棉袄这种能过冬的稀缺物资关键时候也能用来挡箭,至少,箭射你的时候不会那么痛彻心扉。相比之下,白波营简易却崭新的皮甲就像庙堂中供奉的天神盔甲一般耀眼,看得张燕双眼发红,就差留下点口水表达他的惊羡之情。
张燕到底是一方主帅,自从他上阵后,麾下的黑山军各个跟吃了兴奋剂一样,依靠着云梯这种简易的攻城器械跟发了疯的往城楼上攀爬,就算旁边的同僚被滚石落木砸成肉酱,连侧眼都不带瞧一眼的。张燕本身更是不复张飞猴的诨号,双臂修长有力,抓住云梯,身体七扭八扭,躲过迎面而来的羽箭,这就不得不赞叹张燕的心机,为了避免被着重针对,他特意穿着和其它攻城敢死队一样的服饰,就连手里都换做了一柄不趁手的朴刀,只待守城士卒松懈,放他上城墙,势必给予白波营雷霆一击!
眼见着城墙头近在咫尺,张燕欣喜若狂,仿佛看到了坦荡的上党平原敞开他的门户,等待黑山军的光临一般,他持刀一跃而起,跳上了城楼,纵声狂笑,大叫道,“哈哈哈!这壶口关,也并非难以攻破!吾乃黑山军大帅张燕,今日先登!尔等速速受死,交出徐荣和郭太的脑袋,尚有活路!!”
忽然间,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张燕感觉有异物触到了他的鼻尖,他打了个喷嚏,却不见有喊杀声以及敌人袭来,心中诧异,揉了揉鼻子,凝神打量周围环境,只见面前的墙垛上,整整齐齐地重甲士兵围个满满登登,制服数千名先登的黑山军敢死队,一杆旄旗正迎风招展,上书陷阵二字,上百员顶盔掼甲的战将正手持兵刃,冷冷地看着他,而他张燕的面前,就站着一个体型高大,漆黑唐猊战甲的威猛大将,由于离得太近,那雉尾都飘到了张燕的鼻尖,不光如此,张燕能够清晰地看清眼前这男人的漆黑双眸,浓厚的眉毛,以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一股寒气直贯头顶,张燕浑身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城墙,不知哪个缺德混蛋把云梯卸了,看了眼地面几乎如同蚂蚁般的小人,放弃了跳下去的想法,回过头傻傻的看向那员大将,讪讪一笑道,“这……这不是温候吗?早……早啊,您不在晋阳待着,什么时候到的壶口关啊……”
吕布低着头,认真的掰着手指头,随后回道,“听到你从冀州吃了败仗的消息就来了,大概,三个月前吧,具体时间嘛……文远,恭正,咱们什么时候到的?”
吕布身后,转出两个全身贯甲,面容威武的大将,一人手持钩镰刀,一人手持战马大刀,浑身自带一股铁血气场。
今时不同往日,陷阵狼骑两大主将随着身份的不断提高,已经鲜少有相聚之时,通常都是张辽负责戎边西方和北方,高顺则负责围剿山贼。也多亏了张燕才能让这两个并州赫赫有名的大将齐聚于此。
看着张辽和高顺,张燕心是彻底凉了,张辽在此,那狼骑营多半也在附近……
果不其然,此时战场远方,响起阵阵激烈响亮的战鼓声,狼骑营开始了冲锋,这两万狼骑营冲锋起来,犹如大海陡然拍起一道惊天浪涛,黑山军这十几万人的小船,随时都会被拍翻。更何况,还有陷阵营的出现……
“你们,从刚开始就蹲在壶口关等我来攻城?”张燕眉角抽搐,不甘置信地看着吕布。
“嗯,是这样的。”吕布点了点头。
“我攻了一个月,你们就这么在城里忍着?眼睁睁地看着守城士兵去死?”张燕这句话说出口,已经是在抱着离间的目的去说。
谁料吕布身后的诸将依旧面无表情,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倒是吕布皱了皱眉,随后渐渐舒展开,“虽然这是吕某对不起守城将士,但是战争一事终归是要有伤亡,能够生擒你,一切都值了。”
“你这么能忍,该不会是乌龟吧!”张燕已经绷不住了。
这时,吕布身后的人群之中,挤出一个衣冠周正,面容冷漠的中年文士,冷冷道,“贾某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想当乌龟,倒是你,现在就是瓮中之鳖,任由宰……虽然乌龟不是鳖。别说我们并州军不仁义,这里面,你随便挑一个。”
言毕,贾诩冷着脸从武将中把张辽、赵云、高顺、蹋顿四人挑了出来。
“……就你了!”张燕眼珠乱转,最终指着一身白甲白袍的赵云大叫道。
“…赵某看起来真就这么好欺负?”
“子龙啊,你要多吃点肉,弄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样,你看看文远和恭正,脸都胖三圈了。”
这是张燕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张燕的一生可谓辉煌,自打少年落草为寇,后追随大贤良师张角的黄巾党,得了张角赏识提拔为一方渠帅,大大小小的战役,无论多么艰难,无论是优势或是劣势,都能够独善其身,但今天他栽了,而且栽的极为丢人,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掷鞭断流,无边无沿,却在一夜之间,输个一干二净。
骠骑将军府。
议事厅本是内部宽敞的空间,今日却挤得满满登登,曾经不可一世的张燕,此刻蓬头垢面,望着高坐在太师椅上的吕布,想起被押往晋阳的过程中那个白甲白袍的英俊将官说过的话,主公好像挺恨你的,要不你就在这里自杀吧?
张燕也是无奈,这边费劲千难万险,死伤大量兄弟才先登了壶口关,刚美滋滋的进城打算见见那个和他作对三个月之久的将官徐荣和白波谷的老兄弟,就见壶口关里涌现出闻名天下的豪华战将阵容天团,吕布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方寸之间,他能肋生双翅飞出壶口关?
城外,全副武装的狼骑营将黑山军包围起来,结果导致张燕的黑山军全军覆没,自己更是被一个白袍小将生擒活捉。他张燕在黑山军的地位和吕布在并州军的地位相仿,当他被擒拿之后,其余黑山军几乎不战而降。
说实话,被吕布赵云,外加张辽高顺率领的陷阵狼骑主力针对,张燕输得不怨。纵观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将领能够顶住这种豪华阵容。
张燕苦兮兮地盯着吕布似笑非笑的脸,不禁毛骨悚然,牙一咬,胸脯一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黑山军会为我报仇的!”
后面的白饶等黑山诸将也大叫道,“对!大丈夫宁死不屈!”
啪啪啪。
张燕抬起头,只见吕布鼓着掌,站起身来,朝着旁边坐在左右的一群清瘦文士道,“诸位以为如何?”
“主公,这群人是义士啊,我们岂能不成全他们的身后之名送他们去死吧。”贾诩淡漠的说道。
“奉孝,你觉得如何?”
“杀了吧,留着干嘛?”一个面容略微苍白,明显是酒色过度的青年人轻笑道。“现在粮食也不多,养些废人也没什么用。”
闻言,张燕心里一个咯噔,寒毛直立。连忙看向吕布,却见吕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继续笑问道,“文若你怎么看?”
一个气质儒雅的文士抿嘴一笑,明眸扫了眼张燕等黑山诸将笑道,“二十多万人,杀起来太费力,就饿死他们吧。”
狠!太狠了!看起来文文雅雅的,却能出这么恶毒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