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张绣小脸气得通红,一双明眸也是快要喷出火来,他虽然身处羌地,但那儿的羌人打架是个好手,骂人……还得看咱正儿八经的黑山强盗。
“吕布就教出你们骂人的功夫吗?!飞熊军,随我杀了这群人!”张绣挺着脖子怒斥道。
忽然,空气沉凝了下来。
数千黑山军就像受到了无形大手的推搡,不由自主地挪到了另一个方向。
张绣也停止了幼稚低劣的骂街,双眸中的瞳孔不断收缩,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西南方百米处的一支队伍。
陷阵营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没有人知道。因为现实与历史存在着太多差异,这支本该由高顺组建的特种兵,却是由吕布一手促成。他们所具备的军魂,并非是高顺那种毫无人情的杀人机器,反而具有一种别样的军魂。
就连作为主公的吕布也因为每次作战时都冲在最前面,从来没有细致的回头仔细打量过这支名留青史的强军。
如果说狼骑营就像张牙舞爪,随时准备在对手身上咬下一口肉的饿狼,那陷阵营就是一支……一支神奇的部众。
该怎样具体形容呢?吕布的统军方式和作战方式与高顺张辽有本质上的差距,后者是稳扎稳打采用最传统的布阵方式,通过小规模战斗与及时的指挥来作为指挥的手段,前者是属于那种…莽夫,一股脑冲过去,乱拳打死老师傅。而陷阵营,既有着敢冲敢打的冲劲,也有森然的军纪,有秩序的指挥,属于一种最完美的结合。
在最初时,这是一支由九原城的民兵组成的队伍,一个个的将士浑身只剩下皮包骨,他们没有信念,甚至在胡虏环伺塞外都没有明天,但是吕布的出现,却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孤傲的吕布对于这些人的内心情感不会有任何察觉,但是现在的吕布,却拿他们当做手足兄弟,尤其在宋宪受伤时,吕布那无法掩饰的焦急神情更是深深撼动了他们心中那柔弱的一块。
他们曾经在武都城外那广阔的草原上,在高顺的带领下疯狂冲杀,视死如归,甚至打到最后,陷阵营当时所有的将官几乎都死光了。
他们付出着常人几十倍的努力,扛着重达三十斤的布袋负重训练,他们可以留很多汗,可以留很多血,只是为了看到那个男人赞赏欣慰的眼神,哪怕只是一秒。
最终,他们在白波谷前,犹如中流砥柱,硬是以一个偏营的兵力抵住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大军,攻守有度,令行禁止。
在千里疆域的战场上,迎着犹如一层层铁墙般冲锋的乌丸铁骑,像是撕布帛一样,撕开一条缺口。
人终有一死,但他们只会死在冲锋的路上,绝不会像狗一样死在逃跑的路上,死得卑微寒酸。
这支队伍在不断的进步,永无止境。尤其当他们知道,有那么一个男人,一直对其引以为傲。
但是自从前几月主公回到晋阳后,就一直在感叹着另一支军队的强大……
那支兵马,好像就叫做飞熊军?
呸!要不是上次他们骑马溜得快,早给他丫干翻了!
陷阵营的三千将士,锃锃放亮的精铁环首刀,腰间配备的两支大黄弩,后背绑着一个有成人胸膛大小规模的小铁盾,个别体型高大的陷阵营将士背后则扛着一具脚踏弩。清一色的全覆盖式头盔,轻重适中,厚达三指的精铁盔甲,这种类全覆式盔甲是由牛筋绳作为连接处,与北欧中世纪骑士制全覆式盔甲还是有差距的。当外壳的一层巨盾弃下之后,展现出内在的陷阵营,城墙上的西凉将士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口吸气声,真不知是天冷了,还是被吓到了,亦或是羡慕嫉妒恨?
站在最前面的高顺亦是全覆式盔甲,只留下面部的空缺,那原本淡漠的双眸,浮现出一抹浓重的战意。
“将军,他们就是飞熊军。”旁边的副将指着不远处整阵的飞熊军,像是小孩儿在向家长告状一般。
“将军……”
“将军……”
陷阵营有足足三十个营正,每个营正负责一百人,眼下这三十个营正异口同声的向高顺禀报。
“…”高顺也犹豫了,望着麾下这一个个将士跃跃欲动的模样,最终沉声道,“传我军令,目标飞熊军,如果不能在一个时辰内解决战斗延误攻城大事,全营杖刑五十……陷阵之志!!”
陷阵营将士低沉的口号中带有着浓厚的兴奋,“有死无生!!”
当陷阵营放弃了防守的大盾,采用刀盾的兵器,整支部队的精气神都焕然一新,仿佛从深山老林中匍匐在灌木丛的野兽,即便离得老远,仿佛也能感受到虎口的血腥味。
张绣看着一个个犹如脱缰野马般冲来的陷阵营,他难以想象三千人在快速奔跑的过程中竟然能够保持整齐的队形?!在继联军遇伏事件,黑山营群殴辱骂事件后再次对这个新秀武将的三观进行猛烈的冲击。
飞熊军主将也是洛阳军中久经沙场的老将,见张绣整个人进入呆滞状态,不禁冷哼一声,随后挥手淡淡道,“杀。”
飞熊军是董卓倾尽财力打造的一支军队,虽然董老贼没有像吕布那样丰富的铁矿资源,但是对于武装飞熊而言毫不吝啬,几乎将最精良的铁甲和马槊都赋予了这支特种军队,飞熊军没有像西凉军一样的血性,但是拥有着极其森严的制度以及将士们良好的体魄,这支军队代表汉末顶尖的战斗力。
随着吕布与董卓的宣战,整个河东境内不时发生小规模战争,但是飞熊军与陷阵营却是第二次作战,而上一次,因为吕布那出其不意的雪橇之计,将整个西凉军按在光滑的冰面上摩擦。
这也是吕布占到了出其不意的先机,没给李傕反应的机会,如果李傕有时间反应,必会将当时营盘附近的冰面用石灰或是木炭这种东西盖住。
现实没有这么多如果,就是在大雨刚刚下完的第二天,吕布就率领着无当营杀到了西凉营前。
那一次,飞熊军败得非常窝火,近些日子,飞熊军也一直活跃在与并州军作战的最前线,试图把那些无当营的士兵当做出气筒,但奈何无当营那群人…
实在不够格啊。
一个个飞熊军骑兵顶着头盔,持马槊,气势森然的朝陷阵营发起了冲锋。
就在张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掌管的兵马已经擅自做主冲了出去和对方的陷阵营短兵相接,张绣二话不说,就策马冲向了陷阵营,与飞熊军并肩作战。
顷刻间,血光纷飞,战场上的将士就像春季将至,冰雪消融一样,跌落尘埃。无论是飞熊军还是陷阵营,都是杀红了眼,各逞凶威,这场战役是前所未有的精彩绝伦。
毫不夸张的说,这两支军队,代表着当今天下最顶尖的两支军队!
“天罗地网,全体骑射。”
随着飞熊军主将冷漠的军令传下,飞熊军原本呈雁形阵的战阵瞬间变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两支军队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飞熊军发生了异动,由统领的主将指挥着,数千飞熊军驾轻就熟,以整化零,分散开来,与陷阵营保持着安全距离,却又形成了包围之势,数千飞熊军弯弓搭箭,齐齐射向陷阵营。
箭雨如蝗,铺天盖地,无处可逃,几乎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方位抛射而来。
顷刻间,陷阵营倒下了一片将士,疆土被染成了醒目的暗红色,一个个陷阵营将士无力又不甘的倒下,如此剧烈的突变几乎让所有人都懵了。
张绣这个经验短缺的小将当时就惊呆了,骑兵还能这么玩?
处于战阵中央的高顺丝毫不慌,甚至嘴角带着冷笑,随着高顺的一声声令下,陷阵营仿佛丝毫不顾及自身伤亡,视死如归地向着张绣的方向冲去。
“呆货。”飞熊军主将冷冷一哼,果然,什么将带什么兵,并州吕布一向以擒王斩首的战斗方式闪电般结束战斗,今儿又想再来一遍?可惜,这张绣也非是飞熊军主将,死不死与我飞熊军何干?
就这样,陷阵营以一种极其快速的步伐朝着张绣整齐移动,张绣看着这数千人近乎恐怖的精气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凶恶气势,吓得有点腿软,他有些控制不住心中那强烈的不安,就像是儿时面对师傅一样,弱小又无助,二话不说就拨马回逃。
“等等,这是朝着安邑城的方向!不好!快追上他们!!”看着张绣朝着安邑城门的方向逃去,而安邑城门又始终未曾拉起,飞熊军主将立即就反应了过来,惊慌失措的大叫道。
他知道,如果真让陷阵营冲进了安邑城中,身后的并州大军一拥而上,覆巢之下,他们这区区数千飞熊军在吕布大军的面前也只有受死的份。
尤其是那个犹如怪物般的吕布,当时单骑陷阵的恐怖武力至今都让他记忆犹新。
依靠城墙防守,他尚有几分信心,如果在平原上遇见,基本连逃跑都是奢求。
想到这里,飞熊军主将目露凶光,挥刀怒吼道,“兄弟们,把这些陷阵营的白痴统统杀光!啊冲!”
踏踏踏!
飞熊军立即集结,犹如一条漆黑的蛟龙,张牙舞爪的冲向陷阵营的后部。
忽然,身披重甲的高顺从陷阵营后部中走了出来,目光冰冷的看了眼声势浩大的飞熊军冲锋,从后背取出长半尺的脚踏弩,对准着飞熊军的方向,结实的双臂蓄满力气,硬是将这张用腿部力量蓄力的脚踏弓拉至满月,高顺涨红着脸,骤然怒吼道,“老子让你们变成死熊!!”
陷阵营已经很少没有出现过如此重大的伤亡,短暂间就死伤数百人!高顺的心几乎都在滴血!
蕴含着高顺狂躁的怒气,机簧猛地一弹,体积堪比长枪三分之一的特殊弩箭骤然而出,那种足以媲美现代化军事武器的冲击力与惯性让这支弩箭能够划破空气,以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须臾间射在了当首的飞熊军主将上,那残忍的弩箭上带着深邃的血槽,飞熊军主将的胸口当时就被破开一个大洞,活蹦乱跳的心脏都被带了出来,摧枯拉朽般将身后一连串的人射成了糖葫芦,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同时跌落下马。
接下来,陷阵营十三人一组,分散成一字型,将飞熊军反包围起来,相比羽箭更加有效的杀人兵器弩箭就像收割稻草一样收割着飞熊军的性命,当飞熊军想要誓死顽抗杀出重围时,高顺领着八百个刀盾手出现在他们面前,用小圆盾来挡住马槊的攻击,用环首刀来砍断马腿,斩断飞熊军的脖子,赖以生存的战马伙伴此时却成了他们的累赘。目光中涌动着复仇烈焰的陷阵营将士出手狠辣,干净利落。
城墙上的张济望着这一幕,本就低迷的士气上再度蒙上了一层阴霾,见侄子张绣逃到城中后果断地将城门拉闸放下,断绝了飞熊军最后的生路。
但即便如此,飞熊军自始至终都没有停止过反抗,最后自发的翻身下马与陷阵营选择步战,就算是奄奄一息,也会爬起来用牙去咬一口陷阵营。
那坚定的战斗意志,就连高顺都为之感叹。
而城墙上的西凉军见到这一幕,心一下就跌落到了谷底。
连飞熊军这样的精锐都无法战胜的存在,那他们,有希望战胜?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这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才得以收尾,一个个飞熊精锐犹如死狗般,七零八落的倒在尘埃,似乎不需要修整,陷阵营继续进行着未完成的填满护城河的任务,只不过这一次陷阵营的速度显得稍快。
与此同时,另外两座城门也已经陷入了攻守白热化,战场顷刻间再度变得无比焦灼,在古时的战场,最残忍,死伤将士最多的不是铁骑交战,而是攻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