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吗?”吕布幽怨地看着贾诩。“就按你说的做吧,吕某相信你,明日就撤军。”
“不可,不战而不退,岂不诡异?战还是要战,只不过要故意输,先输蒲坂,再输解良,再输安邑、闻喜,我军分成两部,一部退居浍水,一部退至弘农郡。”
“…就依你言,这是上中下哪策?”吕布好奇的问道。
“中策。”
“下策呢?”
“联合西凉军,割地求和,兵指洛阳,杀董卓。河东郡与弘农郡加起来,都不如一个河南尹。倒是教张辽坐镇界休,以永安为屏障,坚壁清野,提防西凉军。”贾诩的神情很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很轻松的事,但听得吕布却内心滴血,这计可不像中策,是直截了当的把整个河东郡拱手让人啊!
“上策呢?”吕布好奇的问道。
下一秒,吕布就有点后悔了。
“舍弃一切,带着并州全部军队,以百万八旗营为主力,杀向洛阳,先杀董卓,以庆功宴的名头召集诸侯与百官,统统杀光。其后杀汉帝,清理皇宫。建新朝,立不世基业。”贾诩淡漠的面容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也不知是苦涩还是满意自己的上策,总之,他语气中隐隐有着自嘲之笑,“但是此举,非是正道啊,主公自新都起兵,勤政爱民,大兴农桑,秋收之日犹如神助,产量大增,晋地百姓无不感恩戴德,奉若神明。先逐鲜卑于龙城之外,后奴役匈奴困居新兴,战乌丸丘力居于龙宝,胜西凉李傕于永安。驰名宇内,威震天下,内圣外王,军政兼顾,善战无前,体贴爱民,此乃天下之圣主,麾下张辽高顺徐晃张燕,独当一面,统御千军,赵云穆顺史涣蹋顿,虎狼之将,悍勇无匹,宋宪侯成郝萌曹性,忠贞不二,军中健将。狼骑陷阵,无当白波,晋军兵马数十万,战将千员,旄旗所指,视死如归。账下文若令君留香,众臣敬佩。沮公排兵列阵,知天文地理。奉孝鬼才之谋,多谋善断。元龙年少俊才,文武兼备。西河太守贾逵,务农治水。五原郡守杜曦,谦谦君子,德行满誉,从事石坚,老成持重,学识渊博。外合世家,内兴寒门。当以煌煌之势,横扫八荒六合,岂能行鄙陋之事,遭人唾骂?”
听得吕布自内到外,身心舒畅。这是他有史以来听过最舒服的马屁,没有之一。
“所以说,这上策就是拍马屁?”
“不。”贾诩幽幽一叹,老脸上一本正经的说道,“主公,汉室虽衰未亡,这天下忠心之臣,不止皇甫嵩一人,这其中变数太多,咱大家大业,没必要冒这个险。董卓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成天睡宫女嫔妃,真当自己是轩辕黄帝?咱就等着,先让他祸害洛阳,如今董卓时日已然不多,等董卓死后,只需略施小计,就能把汉帝撵走,占了河南尹岂不美哉?”
“哎,这才是你贾诩该说的话嘛。”
“…”
雍凉之地广袤,就算让吕布军一个个去取城,也要耗费三年两载,何况西凉军本身实力不弱?此战,注定是一个长久的消耗战。
但陈登早有打算,只需数万兵马,就可直取洛阳,因此陈登提前将弘农郡拿下,作为踏脚石,随时等待着向洛阳进军。
可惜愿望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还没等他巩固好弘农郡及河东诸县,却陡然升起了变故…
潼关与弘农,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潼关往西,弘农往东,较为靠南。弘农郡的城池很少,而且平均每个城池的城墙都相对低洼,不常修缮,但却丝毫不影响这弘农郡所蕴含的底蕴,无论是经济还是人口,都远远不是并州那种穷乡僻壤所能媲美,而且弘农郡的地理位置颇为重要,依靠着水路两条通道,都是洛阳往来河东的战略要地,为了抵御洛阳虎视眈眈地西凉军,陈登几乎毫不犹豫地将赵云史涣两员大将,共计一万五千八旗营在弘农郡边防建立十数座堡垒,环环相扣,形成一条密集的防御战线,兵锋直指未曾攻陷的其余弘农三县,比如…渑池。
这一个月来,陈登只耗费了七八天就攻略下了弘农,但为了武装弘农郡,陈登却耗费了长达一个月的时光,方才勉强修葺出堡垒的雏形。
这日,陈登在弘农城的县令府中与河东一干文臣班子议事,谈论的都是有关弘农郡的事,比如安抚百姓的事宜,弘农郡六城的花名册收录,河东郡河北城等一应县城村庄官员就位情况,这些都是大事,须得斟酌处理,陈登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忙碌是在所难免,但陈登却乐在其中,这种忙碌的日子让他感觉到被重用的感觉,也象征着广陵陈家在这里拓展根基。
陈登的随从里带着卫觊的从弟,年已及冠,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临济巧变之急智,在河东被百姓士子广为称颂,如今也到了陈登账下任职,算是卫觊替这旁支俊秀铺路,好为将来的仕途打下基础,别看这人长得文文弱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实际上有一把子力气,只是先天上仿佛有些毛病,脸色苍白程度足够和郭嘉有的一拼。
议事厅中,一番喧杂过后,一员器宇轩昂的西凉小将昂首阔步,走到了议事厅中,面见主座的陈登,恭敬下拜道,“小将张绣,受贾先生之托,特来与陈府君传达密信,顺便留在府君账下为将,任凭驱使。”
“哦?是主公来信?快快拿来。”陈登显得非常重视,连忙起身走向张绣,接过书信,展开观阅,忽而,陈登面露讥笑,以手书视众人,冷笑道,“贾文和安的什么心?竟劝主公放弃浍水以北的河东郡城,转守永安?如此一来,我军长达半年的辛苦岂不做了无用功?还叫陈某固守弘农,陈某已在风陵津至弘农,布下层层明哨暗哨,大小关卡十余关,他西凉军能做插翅燕,直奔我弘农不成?”
“府君此言有理,我军已布下数千兵马,岂能犹如泡沫般悄无声息的湮灭?”
“就是,依我军的战斗力,强他西凉军数倍,岂不见温候征战时,常常以少胜多?”
这时,卫家俊秀,卫觊从弟却一本正经的上前撩起稍显宽大的衣袖道,“府君,贾文和自西凉起,名士阎忠就评其有良平之策,其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所言定非没来由,弘农之地事关重大,还请府君慎之,慎之。”
“贾文和算无遗策,我陈……!”陈登微瞪双眸,白脸腾地染红,忽然止住了嘴,自知失言,甩袖转身道,“本官自有定夺,不复再议!”
“…”张绣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儒雅随和的陈登忽然神情激动,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陈府君,贾先生临行之际还说……”
话音未落,忽然,门外传来刺耳的大叫,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慌乱,言语间都是敌袭敌袭之类的话语。
突如其来的巨变仿佛一道惊雷,落在了陈登的脑海,劈的陈登天人两别,浑浑噩噩,一种无法抵御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有惊疑,有愤怒,有不甘,这种极度复杂的情绪在胸口酝酿,仿佛堵上了一块挪不开的巨石,陈登整个人就像木雕的人像,面无表情,僵硬的回头。
这时,张绣也把最后的话说了出来,“元龙深谋远虑,固然好事,但欲平外乱,先解内忧,根基不稳,纵有万仞高山,亦会毁于土龙。八旗将士,为利而生,有首则猖,无首则亡。赵云史涣,虎狼之将,可调回弘农据守,切勿与之决战,待贾某计成,元龙挥军掩杀,潼关唾手可得,长安门户大开,元龙亦有高功也。”
张绣是模仿着贾诩的口吻来说,显得极为滑稽,但在众人眼中,却变了味道,仿佛那个算无遗策,无时无刻不像个老好人一样的贾诩,真正向世人展示他的獠牙……
绝户之计,孤注一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贾诩可以。运筹帷幄,指点沙场,以江山为画,城郭为盘,万军为棋,博弈输赢,争谁主臣服,他贾诩,也可以!
唯一遗憾的是,他的对手,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能够棋逢敌手。
弘农城外。
自史涣赵云走后,陈登就将剩余一万八旗营士卒交给穆顺统领,但如今的穆顺,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他就站在城墙上,望着不远处,犹如白色龙卷风席卷而来的西凉铁骑,漫山遍野,都竖起了马字旄旗,穆顺面容一整,他知道,这是西凉诸侯中最为强势的马家军。
这支马家军由羌汉混居,战斗力极为强悍,别的他不知道,但是河东军也曾经被临时征调与西凉军作战过,但结果却是…败的稀里哗啦。
“整军!上城楼!发放弓箭,檑木,金汁,准备作战!”穆顺大声吼道。
回答他的是寂静无声,他回头一看,人当时就懵掉了,除了他的亲卫,城墙上空荡荡的,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将军,八旗营都已出城……不是您叫他们出战的吗?”旁边一个亲卫不明就里的问道。
就在刚才,八旗营持着兵符一路大摇大摆的出了军营,这个可怜的亲卫到现在还在疑惑将军为何不出城作战,反而直奔城楼呢。
“本将何时叫他们出过城?”
“他们…有您的虎符啊。”
“违……违抗军令?假造虎符?该死,该死的八旗营!”穆顺顺手一抹腰部,一下子就摸到了虎符,当时就反应过味来,给穆顺气得嘴唇都直哆嗦,差点没活活气死过去。
却说自吕布征战以来,百战百胜,屡传捷报,就算是八旗营,也是尝惯了胜利的滋味,真的被敌军打到头上,岂能罢休?在八旗营的眼里,这些骑在马上的都不是人,是会移动的钱财女人,是房宅粮食,是荣华富贵,是高高在上的权力!
但是他们面临的…可不是软柿子,任由他们捏咕,他们所面临的,是整个汉末乃至后世三国都屈指可数的最顶尖战斗力,把青州兵打得丢盔弃甲,杀得曹孟德割须断袍的马家军!
西凉铁骑呈雁形阵,整整齐齐的排列有序,一个个方阵无比鲜明,每个方阵横十竖十,撘眼一瞧,就知道有三千铁骑。
这三千铁骑,各个人如虎马如龙,精神抖擞,整支军队给人一种令行禁止的强军之风,见弘农城门大开,乌压压的八旗营鱼贯而出,向西凉铁骑冲锋而来,三千铁骑中涌出三员战将,当首一人,白盔白甲白袍白马,一杆雪白色长柄大刀锃亮放光,宽脸浓眉,一双大眼熠熠生辉,一左一右,分别站立着两员小将,其中一员小将,生得略微消瘦,却目光沉稳,精光内敛,不足为奇,但旁边那员小将,却不得不称赞一句,好俊俏的少年将军郎。
此人身高在八尺开外,细腰乍臂,扇面身子上宽下窄。面如敷粉,生得剑眉星目,双眼皮,长眼睫毛,看起来就跟一汪水似的,水灵极了。悬胆鼻子,四字方海口,唇若抹朱,大耳相称,太阳穴努着,精神饱满。
头戴九头狮子闹银盔,狮子尾倒挂,顶门上一朵素绒桃突突乱跳,四指宽搂颔带,密排银钉,包耳护项,双卡搂颔骨,为的是遮枪挡箭。身披亮银锁子连环甲,挂甲钩环暗分出水八怪,勒甲丝绦九股攒成,巧系蝴蝶扣。胸前悬挂护心镜,光闪闪,冷森森,冰盘大小。上衬银铃,被风一刮,清脆悦耳。狮蛮带三环套月,鱼褐尾亮银搭钩,内衬绸缎战袍,软战裙分为左右。素缎虎头战靴,左弯弓,右别箭。胯下自龙马,高八尺,蹄至背,膘满肉肥。掌中一条虎头湛金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