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董卓引大军与诸侯联军于酸枣附近展开大决战,倾尽洛阳之师四分之三的兵力,留上将许状镇守洛阳,势要与诸侯联军决一生死。
是日,日上三竿。
随着双方仿佛直入云霄的将旗挥动,令旗招展下,一望无际的两座军阵犹如移动的城池,一点点朝着对方挪动,气势极度压抑,只能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和嘈杂的脚步声。
西凉军的旗帜颜色鲜明,姹紫嫣红,显得极其夸张,清一色的西凉大将,齐刷刷地策马出了战阵,撘眼一瞧,制式的青铜锁子甲披挂整齐,亮闪闪的兵器不知被小兵擦拭了多少遍,青铜战盔下,一双双暴虐嗜血的双眼犹如饿狼般,审视着眼前的猎物,仿佛空气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这些人,华雄,李傕,郭汜,胡轸,有一个算一个,用一句话来形容最是恰当,散时漫天屎,聚时璀璨星,尤其是在那轮明月的照耀下。
呜呜呜!
咚咚咚!
嗨哈!
这时,一种近乎诡异的音响骤然传荡在广袤的平原,不同于其它战场开战时的战鼓号角声,这种音响中混杂着野兽嘶吼般的叫声,没错,这就是埙。这种乐器是混杂在山林中的少数民族流传出来,象征着狩猎前的战争祷告,充斥着最原始的韵味。
伴随着乐器富有节奏感的声音响起,一个个赤身大汉上半身用血迹涂抹出复杂的图腾,双腿叉开,仿佛野兽向前匍匐一般前进,从嗓子眼中迸发出浑如野兽般的嘶吼声。
忽然,旗门大开,一辆长达丈许,宽七尺有余的青铜战车被九匹披着马铠的神骏战马牵出,绣着双龙戏珠的黄色绸缎布帘掀起,董卓挺着肥硕的大肚子走出青铜战车,因肚子太胖,穿不上护心镜,董卓很干脆地敞开肚皮,只穿戴了一副肩甲,肩甲是纯金打造,阳光一照,无比耀眼夺目,披风更是帅到夸张,修长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绘制的巧匠有着高超的手艺,仿佛董卓一动,背后的五爪金龙就会腾云驾雾而起。
与董卓豪华的出场相比,诸侯联军的出场看起来就像土鳖一样,毫无新意,只是骑着一匹匹普通的战马,穿戴着整洁得体的战甲披风,持着兵器在各自部将的护卫下洋洋洒洒而出,遥遥看见董卓耀武扬威,袁术当时气得脸就黑了,策马而出,扬鞭指着董卓大骂道,“窃国之贼,还不束手就擒?!”
“他好像脑子有点问题。”董卓冷笑地朝旁边的西凉诸将道。
“蠢贼,安敢辱我主公!看我华雄取你首级!!”旁边的华雄勃然大怒,策马而出,扬起大刀,犹如离弦之箭,朝着袁术而去。
诸侯联军战阵之中,关羽张飞策马而出,迎向华雄!
“人多打人少?有意思…西凉铁骑何在?给老子杀了这群废物!!”董卓顿了顿,小眼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顷刻间,董卓背后传来犹如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乌压压的西凉铁骑越过董卓的青铜战车,犹如两支钢铁洪流,摧天裂地般向着诸侯联军冲去。
“去吩咐元让领一千兄弟绕后。”曹操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后,率领着其余义兵视死如归的冲向了西凉铁骑。
正如后世的评价,诸侯联军只是一盘散沙,但真正逼到了这种决死之地,诸侯联军也能爆发出令人侧目的战斗力。
在这场真正的大场面战争中,诸侯联军中代表汉末三国顶尖战斗力的精兵强将也展现出属于自己的耀眼光芒。袁绍军中的颜良文丑韩猛,公孙瓒军中的刘备关羽张飞,曹操军中的许褚典韦李典乐进于禁曹洪曹仁夏侯渊夏侯惇,陶谦军中的三千丹阳兵,孔融军中的武安国,河内太守王匡麾下的泰山军,孙坚军中的黄盖韩当程普以及三千江东子弟兵。
这些精兵强将从一定程度上鼓舞诸侯联军原本低微的士气。
但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那就是整体的实力。诸侯联军的主力是以袁术袁绍为主,毕竟袁术拥有汉末人口最大的郡,但从袁术的表现来看,这支刚刚拉起的队伍战斗力…可见一斑。至于袁绍,他也是有心无力,这支兵马刚刚拉起来不到一年,而且与西凉联军的战争过程中他作为盟主自然要承担主力,这些从渤海招募的老兵死的七七八八,新兵也刚到战场还没一个月,可以说是良莠不齐,袁氏兄弟的兵力加起来四万之众,但…
这是大势,无法改变,双方的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更可怕的是,本来战斗力就不如西凉军,在人数方面更是被西凉军拉开好几个档次。就算曹操有天纵之能,凭着他手下三千兵马,在这种级别的战争,能掀起多大风浪?
说实话,曹操能活下来,已经算是仰仗许褚典韦曹氏夏侯氏诸将的个人力量了。
这一场杀,从正午杀到了深夜,无数厢兵在草原的边际点燃火把,西凉军也向世人彻底彰显他们超强的战斗力,视死如归虽然夸张,但那丰富的战斗经验和高昂的士气依旧让人侧目。
自始至终,西凉军的伤亡比都少的可怜,但诸侯联军那阵亡人数唰唰地往下降,到深夜时袁绍粗略看了眼己方将士明显薄弱的战阵,脸黑得跟炭一样。
子时,浑身战甲染血,甲衣多处破损的颜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冲到了袁绍的面前,脸庞僵硬的说道,“主公,还请退离此地。”
“不!袁某愿与将士共存亡!将士们,与袁某共同冲杀!”袁绍血气上涌,脸色不正常的潮红,扬起佩剑就要指挥将士向前冲锋。
左右的淳于琼和蒋一渠见状连忙拉住袁绍,颜良更是哽咽着嗓子喊道,“主公!三思啊主公!西凉军势如水火,洛阳禁军精锐善战,我军终究是新兵,难敌这些沙场老兵啊!”
“本初…退吧。”曹操退回到袁绍身旁,面如死灰,摘下头盔,泪水哗啦啦往下流,将脸颊上的血迹都冲刷出一条空白,曹操执槊,仰头长叹道,“哎,诸侯联军终究难敌董贼全部主力,可恨董贼此人……竟有如此魄力,弃长安地盘数十座城池换来韩遂马腾的襄助,死死钳制住骠骑将军的兵力,否则区区董贼,岂能如此嚣张!”
曹操如何不知董卓势大,不可力战?但他能有什么办法?人家董卓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正儿八经的汉末名将之一,攻坚战,步兵战,大规模骑兵交战,水战陆战,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诸侯联军那种坚壁清野的方式几乎被董卓步步为营,直接稳稳的蚕食掉!诸侯联军布下近百牙门,数十土城,被董卓逐一攻破!挖地道,箭塔火力压制,擂车冲门,稳稳地给诸侯联军上演了一课又一课,董卓的每一个战略举动,每一个战略细节,都足够袁绍学一辈子。
站在青铜战车上,威风凛凛的董卓双手叉腰,一双小细眼借着火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诸侯联军将旗处,但见不少将旗都招展而去,心下一股得意油然而生,他仰头大笑,无比猖狂道,“诸侯联军,不过一群草芥尔!本相征战之时,你们还在襁褓里要奶喝呢!兄弟们,给我杀!!待拿下了诸侯联军,老子再回师击败吕布,看看天下谁人敢反抗本相!”
如今天色已晚,一场酣畅淋漓的战争已然进入了尾声,胜利的光辉就在眼前,董卓为人谨慎,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派数支轻骑远行,绕着酸枣附近来回巡视,防止敌方出现援军。这是什么?这就是戎马半生的经验,千金难买。你曹孟德是天之骄子,对,没错,但曹孟德不是穿越者,他没有一生出来就揣着曹魏大帝的经验,与董卓相比,他现在仅仅只是个毛头小子,而且还是个手握三千兵马的毛头小子。
董卓这一出手,那就是天罗地网,步步紧逼,从大局观到细节,将诸侯联军碾压得连口气都喘不过来。如果不是有孙坚这支主力军,恐怕早就宣告灭亡,能撑到今日纯属依靠孙坚公孙瓒这两支主力苟延残喘。
然而就在此时,一匹快马自远方极速而至,骑士连滚带爬的狼狈模样让董卓心生不祥,时至今日,董卓唯一担心的就是洛阳那群世家余党和官僚士大夫闹事,端了他的后路,虽然有李儒许状外加数万大军坐镇,但他仍然心有不安,眼见有八百里急报赶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忙扶栏大声道,“快!左右,让他过来!”
那骑士是典型的关西大汉,孔武有力,如今却面带憔悴之色,满身刀伤,他刚要张口说话,董卓就呵斥住了此人,随后从车撵上跳了下来,面色沉重,挥手遣退左右数百亲卫,只留下这名骑士,董卓嗓音显得颤巍巍,拉住骑士的手,道,“附耳来说。”
“韩遂马……马腾,败了!”
骑士结结巴巴的说道。
“怎么可能?本相不信!”董卓低眉怒斥道,“小子,你也是本相的老兵,休要谎报军情!细细说来!”
“吕布任用贾诩之计,大胜马腾十万西凉铁骑于解县,斩首两万余,主将马腾被擒,余众皆降……”
忽然,空气仿佛都凝固住,董卓小眼睛呆愣愣的盯着骑士,一张胖脸就像开了染色坊一样精彩,大嘴巴张开,却连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一口闷气就像泰山般压住董卓的胸口,让董卓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董卓满脸暴虐,犹如发狂的猛兽,掏出怀中七星宝刀,猛地将眼前骑士的胸膛贯穿,心脏被顷刻间击碎,骑士生机犹如烟花般消逝,他双眼无神的向前倾倒,倒在了董卓的前胸上,被董卓轻而易举地推开。
“吕布!”董卓钢牙几乎咬碎,用嗓子眼,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小细眼通红得令人恐怖。
这个骑士也是曾经随他董卓出生入死的老兵,但为了消息不泄露,董卓也只能果断的杀了他。但就在此时,自远处疾驰而来一员斥候,离得老远就扯着嗓子大叫道。
“报!王允奉吕布密令策反许状,许状已杀李儒,夺得洛阳!”
嗡!
仿佛在脑子里安了个抽水泵,董卓当时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渐渐地,血气上涌,董卓指天大骂道,“许状!!不杀你,吾誓不为人!!噗”
紧接着,一口鲜血喷洒了出来,离得老远,还以为是水龙头…
也难怪董卓如此怒火填胸,任谁遭受这般巨变,都难以接受,苦苦经营的老家就这么顷刻间毁于一旦,堵上一切的赌局也输了……
“董相!董相!!”侍立在董卓身边的华雄当时就急了,忙抱住董卓肥硕的身躯,心情无比慌张,近乎失神的状态。
“…”
半个月前。
陈登曾经与董卓有过相同的心情,当时的陈登差点没被活活气死……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陈登爬起床,刚刚穿戴好衣物,就接待了一个来自晋阳的来客,陈登整理仪容后只是草草的瞥了眼此人就径直奔向主座的太师椅,口中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呐?”
那是一个方才及冠的儒雅文士,虽然年纪轻轻,却有一股常人难以拥有的沉稳与内敛,那人不慌不忙,向陈登施了一礼道,“小生贾穆,特来恭贺府君。”
“哦?原来是贾文和之子啊,陈某何喜之有?还请明示。”陈登施施然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拿起一杯茶,往嘴里递一口茶水。
“骠骑将军欲从晋阳调取二十万八旗营,覆灭割据河东郡连同弘农半郡的马腾部众,此战必胜,府君此战居功甚伟,特来恭喜府君。”贾穆淡然起身,一鞠到底,口中称道。“以骠骑将军的英明神武,必然会对府君封侯拜将。”
“你没睡醒吧?兵过十万,无边无沿,二十万大军调动岂能离不开马腾斥候的眼线?你这人哪,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哈哈哈哈…”陈登忍俊不已,就像听到了莫名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