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长安城,可见道路两旁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房屋,这些房屋各个都是朱红斗檐,青石建筑,门楣高大,房体高挺宽敞,显得大气磅礴。
再往内城而去,依稀可见汉宫巍峨的宫墙,深红色的墙体显得格外庄严,入得内部,则稍显凄凉,毕竟长安只是西汉时期的帝都,至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皇帝居住,自然疏于打理,原本的宦官宫女也都迁到了洛阳,只留下一个个凄冷的宫殿。
在陈登入了长安之后,第一件事是封存皇宫,自己则花费钱财购买下一套民宅,然后住在一间民居里整理雍凉之地的内政,自始至终都未曾踏进皇宫半步,但这不代表陈登就毫无动作,在经历了数个月后,陈登已经逐步掌握雍凉二地的内政后,就写信将想要整理皇宫之事上报给晋阳方向和河东吕布落居处,但是……
陈登的民宅处,一间较为空旷的书房挤着长安城高达数百的大小官吏,这些官吏都是朝廷册封,在长安处理大小内政,陈登到任后第一时间将这些官吏整治,把权力都攥在了自己的手中,由于穆顺张绣张希到来时带着三千羌旗将士,全城震恐,一个个都乖乖地将权力交给了陈登。
“禀大人,文和先生与文若先生都叫你停止修缮皇宫的举止,立即将皇宫封存,主公听后勃然大怒,严厉呵斥大人,罚大人一月俸禄……”王凌汇报完毕后,目光炯炯的盯着陈登,谏言道,“大人,我等先前曾苦劝与您,您为何执迷不悟,偏偏如此行事,岂不徒惹主公不快?”
“哈哈,小子呀,你还太嫩了。”对于惩罚,陈登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笑着指了指王凌道,“很多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在本官身边能学的太多,凡事别光看表面,要动动脑子,想想利与弊。”
陈登修缮皇宫,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到了贾诩和荀彧那里,几乎草草的扫了眼,就能知道陈登的小九九。
为什么修皇宫?能居住皇宫的是什么人?
他陈登哪里是在修皇宫?这是在表忠心呢。
“主公何时能至?此行都有何人陪同?”陈登目光紧盯着案牍上的文书,若无其事的问道。
“只有主公与马超二人领着亲卫营前来长安。”王凌如实禀报。
“张绣将军的北地营可曾征召完毕?”
“回大人,穆顺,张希两位将军外出征召将士已归,聚雍地之壮丁,营中编制已满。”
“吩咐下去,将主公将至的消息送到北地营,叫张绣即刻领三千羌旗军放弃剿匪之事,迅速返回长安,加强长安周边的警备,叫穆顺将军引北地营主力,驻扎在长安向东十里,加派斥候,定要确保主公能安然无恙赶到长安。”陈登面容淡然的吩咐着,手上动作不慢,始终在批注着文书,目光认真的查阅着文书。
这雍凉二地的内政,加起来的文书每日都能垒出其人高的高度,就算是陈登应付起来也极为吃力。
而且不光要观看地方上传的文书,还要随时向身边的书佐进行询问,因为在处理内政期间,不能仅仅看地方官吏的一面之词,作为最高行政权的郡守州牧,还要询问往地方查探返回的督邮详细信息。
由此可见,荀彧有多么劳累……
数日后,长安碎石铺就的大街上,汇聚着黑色长龙,蜿蜒着前行,形形色色的人群从身边擦身而过,各个衣着鲜明,绫罗绸缎,就连打下手的小零工都衣着整洁。
在这摩肩擦踵的人群中,一群结伴而行的文雅士子显得格外醒目显眼,共有十三人,各个衣着华贵,川蜀编织的外衣绣着花里胡哨的图案,其中一个高个子士子的后背还绣着一副山水图,引人瞩目。这群士子边走边聊,提的都是国家大事,论的都是治政利民,让周边的百姓一听就不明觉厉。
徐方徐子昭赫然是其中一人,年近而立的他作为声誉清高的徐州名士,再加上其也是出身官宦之家,早就举孝廉,应广陵郡守征辟为一员书佐,年仅二八,此等成就已是前途不可限量,如今接受了陈登的征辟令,千里迢迢前往长……
狗屁的征辟令哪里能有这种能量?说白了就是陈登他老父亲,广陵陈家的话事人为了增添陈登在吕布势力的说话筹码,才千辛万苦通过层层渠道挑选俊才,许以高利,这才送到了长安。
这群士子已来到长安大半个月光景,经受陈登考校后方才留下,都是徐州地界俊才中的俊才,精英中的精英,如今只是在房屋里待得闷了,出来透透气。以徐方的名气,旁边的士子自然以他为中心,犹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
“子昭兄,我等受陈元龙之邀,前来这长安锦绣之地,应当搏个前程,图个荣华富贵才是。”其中一位士子,体型高大,挎剑背弓,语气粗豪道。
“你自幼弓马娴熟,骠骑将军以武驰名天下,必会收你为麾下之将,假以时日,定可比肩张辽高顺之流,子昭兄以为如何?”另一个体型瘦弱的士子一派儒雅,说起话来都细声细语,颇有杜曦的风采。
“嗯,骠骑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又能勤持内政,修复民生,日后定能成为匡扶汉室名留青史的大将军,假以时日就算封为异姓王也未尝不可,我等若能承蒙骠骑将军青睐,自然平步青云,你我勤学苦读多年,也合该在骠骑将军账下建功立业。”徐方笑容和煦的回答道。“子平,你弓马娴熟,自幼饱读兵书,熟知兵法之道,以某观之,你未必比那张辽高顺差上多少。”
“……真的吗?”被称为子平的士子瞪圆双眼,满脸的喜悦。
“当然。”徐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用肯定的口吻说道,“某也有几分识人之才,你在广陵闻名一方,就算那都尉曹豹也不是你的敌手,岂能逊于张辽高顺?诸位但请放心,陈元龙乃某宿友,如今官拜雍凉总督,必然会给徐某一个面子。”
忽然,一个庞然大物挤到了徐方身边,几乎将徐方撞个趔吃,幸好旁边的士子们及时扶住,才没有让徐方倒在地上出糗,徐方惊魂未定的放眼望去,只见一个雄伟的壮汉站在自己身边,浑身的衣着无比得体,如今春季方至,冻人不冻土,这人却穿了一身单薄的锦衣,展露出一身犹如花岗岩般的腱子肉,简简单单往那一站,就给人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仪感,后面跟着一个俊俏的白面小伙,披着一身闪亮亮的战甲,大气的猩红披风,目光桀骜的扫视着众人,仿佛在怒骂着这群挡路碍事的家伙。
“草民陈矫拜见骠骑将军。”
“草民徐宣,拜见骠骑将军。”
几乎一个照面,还未等壮汉言语,士子人群中就有两个身姿挺拔的俊逸青年深深拜礼。
此言一出,顷刻间周遭的长安民众一片哗然,紧紧簇拥了上来,将吕布等人围在中间。
“拜拜拜,拜个…你看我干嘛?我什么也没说啊!”马超一脸无辜的摊手道。
“行了!”吕布瞪了眼马超,转过身将徐方扶起,温言温语道,“是本侯鲁莽,撞倒兄弟,兄弟无恙乎?”
“无……无恙……您真是骠骑将军?”徐方目光呆滞的看向吕布,一时半会仿佛无法接受。
“……”吕布笑了笑,反问道,“不像吗?看你们的衣着打扮,倒是颇有世家风采,陈矫,徐宣…陈登和你们什么关系?”
“回骠骑将军,陈登引荐我等前来长安面见骠骑将军。”一个从容的声音回答道。
吕布循声望去,见两个弱冠少年站在一起,低埋着头,仍旧躬身行礼,吕布笑道,“既然是元龙举荐的徐州俊才,不必如此多礼,起身吧。”
“喏。”二人齐声回应,缓缓直起身来。
见二人面色从容,一派端庄儒雅,吕布颇为心喜,暗暗将此二人相貌记住,转身面向围上来的群众,好言劝慰,遣散民众。
忽然,前方一阵喧嚣,犹如铁墙般的民众顷刻间散去,分为两侧,为道路中间留下一条空旷的大路,马蹄阵阵,一支举着陈字大旗的队伍缓缓出现在视野之中。
当首一人,一身锦衣官服,牵着高头大马,身后齐刷刷地跟着一群低眉顺眼的官吏,此人正是陈登,遥遥看见吕布站在那里,连忙加快脚步,走到吕布面前,舒展衣袖,毕恭毕敬的深施一礼,口称主公。
余众也跟着齐声称呼吕布为温候,王凌和张希虽然好奇吕布为何独身至此,但也快步走到吕布身前,躬身拜道,“属下拜见主公。”
这些人都是人轻言微,不敢在吕布面前妄言,陈登也是久受吕布威压,不敢乱语,倒是皇甫坚寿走到吕布面前正色谏言道,“温候地位崇高,出门当有亲卫随行,保护周全,岂可如此轻备?此乃取祸之道,江东猛虎尸骨至今未寒呐!”
“……本侯明白,日后自当注意。”吕布不喜不怒,点头道。
“温候若能如此,则大汉社稷之福。”皇甫坚寿也知进退,见吕布已经纳言,也就不好再说,显得过分。
“穆顺,本侯出来得急,未曾带粮草,你带些食物送给本侯的亲卫食用,现今亲卫营正在城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吕布简单的吩咐了穆顺一句,旋即龙骧虎步,朝着长安皇宫走去,冷声道,“元龙,本侯今夜就落居在你府上,可叫你举荐的徐州俊才于今夜前来,本侯要看看他们的本事。”
“喏。”陈登拱手得令。
待吕布示意性的摆手后,陈登立即弯着腰,一步步向后退,随意手一挥,就有几个校尉级别跟着陈登消失在队伍之中。
陈登一离开吕布视线,白脸顿时阴沉下来,冰冷着目光,小嗓音都冷飕飕的,“叫阿沣来见本官。”
旁边几个属官立即点头哈腰的连连应声,转身向着远方跑去。
不多时,一个尖嘴猴腮的黑色单衣青年迈着小快步跑了过来,向陈登鞠躬道,“大人有何吩咐?”
每个官吏都有属于自己的耳目,陈登作为掌握雍凉二地的州牧级别长官,自然有庞大的探子团,这些都是当地的泼皮闲汉,被长官聚拢起来。大官默许的能力范围,就连贾诩的枢机处面对这种情况都只是记录,但并不上报。
“那几个人,都说了什么,如实报来。”陈登冷着脸询问道。
那黑色单衣青年贴着陈登的耳朵,细细说来。陈登的脸也渐渐黑了下来,一双细眸也眯了起来,一股无形的威仪渐渐散开,周遭的官吏纷纷色变,低着头都不敢说话,生怕引火上身,陈登冷声道,“徐方…徐子仲?竟敢在主公面前议论张高二位将军的是非,好,好,很好!来人,将他关押起来,交由满宠处置!”
“总督……以什么罪名?”一个校尉级别的长安官员试探性的问道。
“在长安,本官说他有罪,他就有罪,懂吗?”陈登眸光中凶光涌动,一字一顿,明显动了肝火。
“……”
这也多亏是世家中人,说话时要经过脑子,这要是来个没教养的,在背后侮辱张辽高顺,估计早就被陈登斩了!
在并州,谁不知道吕布倚重这两位将军?对高张二将的信赖与喜爱,远远超过任何一位并州文武,这数年来,不知有多少官员背地里向吕布进谗言诬陷二人,结果,统统处置,轻则牢狱一月游,重则直接处死!
不出多时,一身官服的吕布再度出现在长安大街上,由笑眯眯的陈登作为引路人,张绣穆顺王凌皇甫坚寿等长安重要官员紧紧跟在后面,数百余长安官吏汇聚出一条长龙,配上近千披甲执锐之士维持秩序,无数杂役前拥后簇的摆着依仗,显得声势浩大,吕布骑着嘶风赤兔马在最前面,当真是龙骧虎步,目似点漆,威武雄壮,威仪十足。
说是巡视,但上到吕布,下到杂役都心知肚明,这就是走个排场。至少,要让长安城上下官民都知道,谁才是长安城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