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悄然飞逝,大地也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春季,冰雪彻底融化,地面泥泞不堪,大雨连绵不绝的下着,让无数纵火犯都有种失业的错觉。
洛阳,作为帝都,它历史悠久,高耸屹立的城墙高到让人只能仰起头看,时间久了还会颈椎痛疼,恍惚中有种面对悬崖的错觉。在夕阳的映照下,钟繇站在护城河外,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城墙都变得斑驳古老,仿佛上古时期的遗迹,令人心生唏嘘。
今的洛阳格外热闹,就在正午时分,恶名昭着的相国韩遂终于做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事称王,封号周王,属国圈地为洛阳
在春秋时期,洛阳的地盘就归属王室周所有,今雍凉之地则为秦王所有,并州之地为晋王。韩遂公然霸占了洛阳之地,称为周王。这种心思,就算是稍微聪明的百姓都能看得出来,韩遂想要的是什么。
自古以来,称王大典都是那么震撼人心,毕竟历代以来封王之人,要么身世显赫,要么功绩卓着,比如汉初的兵圣韩信,功盖千秋,从最初的齐王,徙为楚王,对楚汉时期的将士们都起到振奋的效果。
但是今日,这进位大典却显得那么沉重。负责向祖庙祭祀的宗正和汉帝刘协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死六妈的大苦大难表情,久居宗堂的他们自然知道封韩遂为周王的意义是什么。
汉室和忠汉之士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反抗,而结果,却惨不忍睹。
本来洛阳城中愚昧的百姓还因大典的热闹而感觉到喜悦,但是面对这种惨状,也不由得引起了民众的慌乱。在经过了一阵乱杀和劫掠过后,洛阳城所发生的一切消息都被封锁,街面上诡异的平静,只是偶尔能看见三两间民居里冒着浓密的黑烟,那本该汹涌的烈火却被倾盆大雨所扑灭,让民居里面顽固抵抗西凉士兵而死的洛阳百姓尸体发臭的味道传了出来。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嗅到这大典背后所隐藏的意味,大汉,也许真的要名存实亡了。
回味了许久,钟繇抬起头幽幽一叹,也不知是在感叹大汉意料之中的灭亡,还是感叹韩遂出乎意料的残暴和疯狂。
时至今日,他这个尚书郎大人也不敢站出来向韩遂死谏,只能带着七个随从和一家老偷偷弃了官印,带走一些细软准备乘坐马车连夜逃走。
来可笑,董卓在时,他府中尚且还有七八十个护院,可是轮到韩遂上位,可怜的韩遂被吕布一顿暴打后兵力大减,迫不得已只能强行征召各种贵族和达官贵人家中的家丁和私奴来扩军,这让钟繇府中的人丁急速减少,只剩下了七个瘦弱的随从照顾起居。
眼见钟繇一脸忧伤,护院头目燕七连忙道,“大人,您也别太难过”
“我没难过。”钟繇淡淡道,“只是在暗叹,蔡邕大家文采斐然,就算奸诈恶毒如董卓之流,也怜悯其才能,重用之,可那韩遂却残暴疯狂,竟将蔡邕杀害,还有太尉和大司农等一干汉室重臣都被韩遂纵兵杀害,连座坟墓都不肯修,害得这些忠烈之骨暴尸荒野而且最让我恐惧的是,他连王司徒都敢杀”
“是啊,王司徒与并州牧联姻,那并州牧勇冠下,实力滔,他却敢杀王司徒!他不要命了吗!”燕七附和道。
“你啊,只有这股聪明劲,就是眼界太浅。”钟繇也是喜爱这个年仅弱冠的燕七,有心教导道,“王允屡次和韩遂作对,韩遂之所以不杀王允,是因为吕布兵马囤聚晋阳与河东,若想兴兵报复,转瞬即可到洛阳。但是眼下不同,听吕布在上谷郡遭晾,受了伤,晋阳荀彧震惊,调遣多方兵马共同驰援上谷郡,张辽高顺领狼骑陷阵离开驻地,韩遂这才敢下手,除了王允这个心腹大患。”
“而且,韩遂既然决定进位为王,就已经打好征战的注意,吕布势力如今和洛阳接壤,韩遂想要后方无忧,最起码也要攻下弘农郡,才能放心大胆的去开拓疆土,也就是,韩遂与吕布之间绝对没有和平相处的余地。”
“哦。”燕七似懂非懂的点零头,忽而道,“大人,我没听懂。”
“哈哈哈,你啊。”钟繇笑骂着点零燕七的额头道,“我了这么多,就是教你审时度势,这下之间,吕布势力已是最强,所以我才打算投奔他。”
“大人,先前温侯使者到时您不是一口回绝了吗?”燕七道。“当时你还跟我您是朝廷的尚书郎,官比郡守,到了并州就会舍去一身官位,只能重头做起,划不来!”
“所以,人啊,是因时而定的,当初韩遂只是和董卓一样要做权臣,现在他要做周王了。”钟繇叹了口气道,“可惜,他没有周武王的本事,所以他注定失败,既然汉室已不复存在,总归是要找个去处的,吕布礼贤下士,合该为我主。”
“罢了,言多无益,色不早,这时候出发只需要跑到林中就能浑水摸鱼,跑到弘农郡。”
皇宫之郑
伤痕累累的刘协蜷缩在宫殿的角落当中,人去楼空的大殿显得空荡荡,不出的冷清。
在祭典大会上,刘协极力反抗,可单薄弱的他,连推倒一个西凉将士都显得难如登,哪里能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汉臣死在他的眼前,其中也包括了昔日最信赖的司徒,王允。其余还有一大批重臣,死得比狗还要卑微。
这不是刘协第一次所面临困境,但这次的困境却让他无比恐惧与害怕。
董卓从他手上夺走的,无非是应有的尊重和过分的权势,打心底里来,刘协宁愿现在占据洛阳的是董卓,而不是韩遂。
韩遂,就像是一个不讲道理的疯子,一门心思想要将汉室置于死地,一次又一次,凌辱汉室仅剩的尊严,直到今日午时三刻,汉室最后一丝尊严已经消失不见。
“汉室已至如此,朕愧对列祖列宗啊!!”刘协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皇皇上!刚传来的消息,尚书郎钟繇逃走了!”一个太监急匆匆闯了进来。
“那那又如何!”刘协怒视太监道,“走了好,走了也好,总好过为了这江山而死!”
“皇上请不要灰心!下官刚刚打探到个消息,刘备使者前来洛阳,联系了下官!”太监兴奋道。“皇上,这刘备正是先帝在时,在讨伐黄巾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庶民军官!听前不久刘备的义弟关羽和张飞还与温侯大战三百回合呢!”
“嗯?”本来漫不经心的刘协听到了温侯二字,顿时来了精神,他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联系过吕布,但不管是董卓还是韩遂,都怕吕布怕得要死,导致刘协无论任何消息都传不出洛阳,而且,苦苦期盼的吕布也始终没有挥兵打到洛阳!
“你是,刘备的义弟关羽和张飞能与吕布平分秋色?”刘协瞪圆了双眼,抓着太监的袖子出声问道。“此言当真?”
“嗯!此言当真!”太监认真的点头道。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刘协兴奋不已,脸蛋通红一片,骤然站起身来,认真问道,“那使者都了什么,如实交代!”
“皇上,这是刘备手信,请皇上查阅!”
很快,一封纸帛书信传上,刘协连忙抓了过来,仔细查阅,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血字:刘备刘玄德敬上,闻子受难,臣心如刀绞昔日层响应各路诸侯讨伐董卓,非备不竭力死战,实乃各路诸侯各怀鬼胎,不肯同心协力,备本事不济,实力有限,只能眼看诸侯联军溃败,时至今日,诸侯相互征伐,诸侯联军名存实亡。今江山动荡之际,臣痛定思痛,意行不臣之事,占据青州,攻占中原,响应子,待时机成熟,攻入洛阳已救陛下,苍可鉴,臣刘备愿盟誓,臣心系汉室,若臣对汉室有二心,定死于万箭穿心之下!
刘备的文笔确实老道,写得情深意切,再加上书信上的血字,赤胆忠心感动的刘协哗啦哗啦落泪,太监见状忙道,“皇上,下官听使者刘备乃中山靖王之后,还是汉室宗亲呢!”
“果真如此?”刘协擦拭眼泪,喜出望外道,“真是不亡我汉室!有这等汉室宗亲在,朕的江山还有希望!明日朕要上朝,赐他为青州牧!”
“皇上,现在韩遂把持朝野,怎么可能将青州牧这种一路重藩轻易封给他人?还请皇上手书一封,封刘备为青州牧即可。”太监低下头的瞬间,脸上漏出了一丝坏笑。
“好!”年轻的刘协哪里注意这些细节,忙不迭答应道,“那朕就手书一封!”
“”
翌日清晨,灰蒙蒙的气,被薄雾遮住了空。
弘农郡与洛阳交汇的边界处,是层峦叠嶂的山川密林,这种地势也注定骑兵失去了用武之地,这可能是洛阳和弘农郡在近几年里很少发生战争的主要原因,若是平常时期还好,一到了这种迷雾气,就算是再牛比的精兵强将也只有迷路这一条路好走,再加上韩遂手下引以为傲的就是西凉铁骑,这种地势对他们来就像灾难一样。
密林口前,一大批并州步兵披挂着整齐的战甲,手持着锃亮的长矛,背负着充足的弓箭往来巡逻,这些并州步兵分为一个个队,每个队都有一百人以上的人数,防止被敌人所偷袭,在不远处,每隔千米就有一座烽火台,将警戒线拉得好长,就像一个难缠的刺猬,给人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种堪称被迫害妄想症般的防御手段,自然是出自徐荣之手。
徐荣,算算年龄,也有四十岁有余,在古代,这种年纪基本也过了中年,褪去了锋芒毕露的浮躁,大浪淘沙般洗尽铅华。但徐荣不是,徐荣从到大,都是这样稳重的心态,在别人还青春期到处乱窜的时候,他就像个半百的老人,成熟稳重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薄雾中,顶盔掼甲的徐荣扶着腰间佩戴的佩剑,步调缓慢如蜗牛般,在警戒线周围巡视着,他的身边,跟着现今弘农郡的郡守,身穿锦衣官服的贾逵看上去更显雍容华贵。两个年龄不的并州重臣,正像赏花般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出来遛食呢?
“嗯?”忽然,徐荣顿住了脚步,望着东面的密林深处,皱了皱眉。
“徐将军,怎么了?”贾逵见状疑惑问道。
“里面有人,去把他抓出来。”徐荣黑着脸道,“算了,分不清虚实先射箭吧。”
一声令下,身后一支百人队立即拉满了弓弦,对准着密林深处。
“停!!”
一声苍劲有力的呐喊声骤然从密林深处响起,吓得贾逵一个激灵,浑身的老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本官草民钟繇,是来投奔温侯的,还请将军手下留情。”很快,眼神复杂的钟繇当先从密林中走了出来,高举着双手。紧接着,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也相互依偎着,走出了密林,恐惧的看着做围攻之势的并州将士。
“胡闹。”徐荣板着脸道,“这是两军警戒之线,你一个普通平民怎么可能平安穿过?本将看你不像草民,像个奸细!来人!拉下去,仔细询问!”
“这位将军,洛阳因韩遂称王之事正遭遇大屠杀,一片混乱当中,西凉士兵都忙着劫掠普通百姓,哪里有功夫去管我?”钟繇黑着脸解释道。
“哼,言辞颇多,看起来有几分机灵但这忽悠不到本将!你一个花甲老人,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却跑来弘农郡?既然西凉士兵管不住人,为何不见其他百姓?只见你们几个来此!?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律当奸细处理!来人,拉下去!”徐荣不容分道。
“我吕布的手下都这么不讲道理吗?”钟繇都快被气哭了,他跺脚道,“本官是朝廷尚书郎钟繇,不是奸细,不是奸细!!”
“徐将军,他确实是钟繇,我昔日有幸见过他本尊”贾逵轻咳一声,满脸尴尬道。“而且,钟繇是主公指名招揽的,咱们还是”
话音未落,徐荣已经快步走向了钟繇,扶住了钟繇道,“不知者无罪,您不会怪我的对吧?来人,护送大人和家眷前往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