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诺探索,请移步。”
“好滴好滴(好的好的)”
万兽园。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伸出右手,引一个大胡子中年人走向下一处园林。
“请看,这是大猫熊”
宦官尖着嗓子说道。
“呆毛熊!(大猫熊)”大胡子用怪异的声调说道。
“是的,呆帽熊”,宦官学着这个异邦人的口音重复。
“戴帽?”
“戴帽!”宦官点点头。
“它戴帽?”大胡子问。
“大猫?不不不,诺探索,大猫熊不是猫,是熊。”宦官回答。
这位相当博学聪明的宦官又说道:“用诺探索的语言翻译过去,就是Cat Bear。”
宦官才学过人,皇上令他与这位诺探索互相学习语言,仅仅半月,宦官就能与这位诺先生交流了,他学会了大部分诺先生的语言。
宦官得意地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满足于那位孤陋寡闻的诺先生的惊叹的表情。
“You means,cap bear?”
(你是说,帽熊?)
“Yes,Yes,诺探索,cat bear!”
(是的,是的,诺探索,猫熊)
“我的神!”大胡子举起双手,他惊奇地说道,“帽熊,那么大的帽熊,没戴帽啊?”
宦官睁大了眼睛。
(什么?他在说什么?“我的神,那么大的猫熊,没大猫啊??”什么意思??宦官想)
但宦官绝不愿异邦人看轻大汉的官员,事关国体。
“嗯,嗯嗯”,宦官严肃地点了点头,“大猫熊!不是猫,是熊!”
蛮夷也!宦官暗暗鄙视了一下。
“诺探索有所不知,此兽乃奇兽,最善惑人,力大无穷,性格惫懒,与小猫熊相异甚远也。”
(什么?他在说什么?我只听懂了奇兽一词,马加多罗暗自苦恼。)
但他也绝不愿在东方帝国做出有损玛瑞诺普帝国威严的事。
“奇兽!懂!”马加多罗严肃地附和道,“听张从者一言,帽熊果然不简单!不是帽,是熊!”
“哈哈哈,诺探索聪颖!”
张姓宦官的声音使人如沐春风。
“哈哈哈,是张从者过誉!”马加多罗早就学会怎么谦虚地说“过誉”一词,他决心展示自己国家的风度。
“诺探索,请移步至下一处!”
“张从者先请!”
“诺探索请!”
“请张从者先请!”
“请诺探索请!”
“先请张从者请!”
马加多罗脚就像生了根,大胡子含笑地看着张宦官。
……
马加多罗早就推断出这是个讲究礼仪的帝国,他打听了怎样礼貌地谦让,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做出任何损害玛瑞诺普帝国名誉的事。
……
晚上。
行走了一天的马加多罗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摊开羊皮纸,用小刀刮去一层深黄色的老皮,开始记录今天的见闻。
“………”(记录)
“………”(记录)
“戴帽熊,”马多加罗写到了这里时,舔了舔羽毛笔,让笔尖保持湿润,“Cap Bear,是熊,不是帽子,东方奇兽,即东方神奇生物。”
他是旅行法师,记忆力强悍,他认真地回想今天关于帽熊的介绍,但他依旧不明白什么是戴帽熊。
不过他能脑补。
既然是神奇生物,则应有其神奇之处,唔,帽熊,帽熊,呆毛熊,戴帽熊,没有帽子,又不是帽子,它是熊。
“戴帽熊”,他写道,“戴,是赛里斯动词,戴帽熊不戴帽子,也不是帽子……”
马加多罗挠了挠头,“它是一种可以戴在头上的熊,有呆毛。”
那么大只,怎么戴?马加多罗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熊,好像听到张从者说了句“小”帽熊。
“可变小”,马加多罗写道,“它的神奇之处在于可大可小,可以当帽子。”
马加多罗凭回忆把戴帽熊的形象画在羊皮纸上,他握着画图用的碳笔,回想着简单的黑白色动物。
他盯着呆毛戴帽熊肚子上的一丛白毛,在羊皮纸上它是空荡荡的黄色。
马加多罗忽然恍然大悟。
“白毛处即是让我们把脑袋放进去的地方,戴帽熊可以把白色部分收起来,只留下黑色部分!”
恍然大悟!
一切都解释通了!
……
……
“陛下!夜深了,请爱惜身体”!
今天的张宦官伏在地上劝道。
“张卿家之心,孤已知晓,然孤需批毕今日公文,张卿家毋需再劝。”
“陛下登基以来,未有懈怠,勤于政务,实乃大汉之喜也!”
“哈哈,爱卿方才可是请我就寝乎?”
“臣请罪!”
“免罪,然,张爱卿须为孤讲一讲那位诺探索,孤很是好奇那个马加多罗帝国的事。”
案桌上的青年人忽而运笔如飞,忽而停顿沉思,忽而让一卷竹筒飞去桌边的一个筐中,留待明日与众卿相议。
然而他却一边处理公文,一边与张宦官相谈甚欢。
一心多用,年青的皇帝早就学会这个心决了。
张宦官正欲开口时,皇帝又说了,“且慢,唤值日史官迁,此事宜载入史册。”
在侧的小宦官拱手弯腰,衣袍舒卷,沉声道:“诺”。
……
于是史官迁记录下这个诺探索,只见竹简上书云:
“诺探索,名诺亚,马加多罗人也,亚者,次也,探索,官职也,马加多罗,异邦也,建元三年,自极西来……
……发色近血,金睛赤须,猿臂狼腰,怀奇术,通人语……
……风俗甚异,非礼仪之邦,形容可怖,乃化外之人,啖血食肉,不通文明,语言文字,自成一体……”
此时年青的皇帝听到“语言文字,自成一体”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于是,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安静又沉稳地等候着。
夏天的夜风拂过白色的帷幔。
身着黑袍的皇帝笑了笑,他轻轻地说道:“不可使异邦人小觑我大汉也。”
张宦官注意到皇帝没有用蛮夷,而是用异邦。他仿佛也想到什么。
“张爱卿”
张宦官抬起头,他明悟的眼睛正对上皇帝带着笑意的眼睛。
“臣在。”
“孤欲使使使西,爱卿可有举荐之人?”
“臣有一侄儿,愿举之。”
“比卿何如?”
“臣,不及也!”张宦官弯腰一辑,左手压于右手,十指笔直,高举过头,大声回答。
“哈哈哈哈,迁可愿为我写诏?”
“诺!”另一个相貌威严的年轻人回答。
“宣!”
史官迁飞快地在竹简上刻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欲使使向西,扬我国威,施展文明……
……又宣十大巫,十大士,十大祭[1]随使团同行,以护安全,以策不备。”
…
“此乃国事,爱卿可令侄儿明日前来考较,若当真人杰,孤许其持节郎。”
皇帝走下席子,握住张宦官的手腕又说:
“兹事体大,爱卿可知如何嘱咐你的侄儿?”
皇帝轻轻握了一下张宦官的手腕,回到案桌前。
张宦官一阵激灵,他膝行数步,迎上皇帝雪亮的眼睛,大声道:
“必不令陛下失望!”
皇帝爽朗的笑声传出了殿外。
……
……
如果我们仔细听,能听得出大殿里的口音都是关中老秦音。
如果马加多罗不是那么的自矜,那么他很快就能弄懂熊猫到底是什么。
如果宦官张的口音不是浓浓的关中老秦音,那么马加多罗也不会产生误会。
如果使团没有受袭,《极东见闻》没有残缺,马加多罗没有突然爱上一名东方女子……
此二人皆是当时的大才,然而他们因不肯使人看低自己,从而有辱国体的骄傲造成的误会却延续了千余年。
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那么大熊猫在诺亚就不会被认为是一种帽子。
他们的历史没有如果,发生在诺亚大陆的也不会有如果。
历史只有必然。
·
注:
[1]巫,士,祭,等同于诺亚大陆的法师,战士,圣职者。十大巫就是十位大法师。
(反正番外,东方的职业分类就按诺亚大陆的来吧,随便应付应付。虽然我知道不同文明发展出来的分类法会有所不同,因为不是天下大同,但东方古国反正就只是背景板,又没人来看书,emmmm偷懒)
……
……
……
写在番外的感慨:
熊猫以前叫大猫熊,食铁兽。
cat、cap和猫、帽真是刚刚好对应上!!!!!
又和大猫熊对应了!
语言发音的巧合真的很神奇!!!
这是我自己编的历史故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编过)
可能有读者觉得这篇番外过于儿戏,觉得误会不会这么轻易造成。
但实际上,回溯历史,翻阅其他国家在古代对我们的记载,误会之处何其之多也。
为可能并不存在的读者们念一段古代歪果仁的书籍中关于汉时期对我们的记载:
“中国秦始皇时期,匈奴王名为头曼汗,…………(吧啦吧啦),史前86年,中国内部发生革命,反对汉武帝,革命方面,求助于匈奴,在匈奴援助下,汉朝分为南北国,中国力量薄弱……”
我猜是他们不懂汉朝为什么又被叫做东汉,西汉,就干脆虚构一场革命,然后安排汉武帝上去,安排匈奴上去。
恍然大悟!
一切都解释通了!
再念一段记载给可能并不存在的读者们听,这是另一本书的记载:
“国王命令寺庙供奉祭祀品和为星辰焚香,规定了在什么时间祭祀什么星辰,使用什么香,什么药……他的统治是顺利的,人口得到增长……在150岁左右时晏架,臣民非常悲痛,将他的遗骸陈敛在镶嵌有各种宝石的金雕像中,建造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纪念他,喵顶有7块不同的宝石……中国人分成了一些部落和部族……”
嗯,写的是中国唐朝。
同时,他们觉得中国扬州和广州是中国最重要的城市。
非常有趣,简直在看另一个世界。
但我们绝不应鄙视这些作者,即使是今天,我们之间很多人也以为古代欧洲贵族等级制度就是简单的“公侯伯子男”,觉得侯爵就一定高贵于伯爵。
鄙视这些古代学者,古代探险家就是鄙视我们自己。
想想看,当时他们隔着那么多座山,那么多条河,收集资料,收集传说,去记录世界上另一个陌生的国度,这件事本身就值得尊敬。
每一个敢于探索世界,了解世界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古代中外交流中,他们误会我们,我们也误会他们。
因为语言不通,语音不同,文化差异,观念不同而造就的脑补是多么的有趣!
……
……
感慨之二,我真他喵是个老江湖!
比如帝皇先问臣子有何举荐,摆出一副只要你说我就用的样子,等刻完诏,再后知后觉地说这件事会很重要,需要考较,过关了就会重用。
难道一个皇帝在宣诏之前不会知道他要发布的诏令的重要性吗?
不可能,早就清楚这个诏到底是干嘛的了。
看似许诺,却又不绝对,但同时给臣子“我很看重你的意见哦”的感觉,让他感激零涕。
这不是帝皇手段,施展恩威,还能是什么?
又比如,先是下来握一下臣子,再回去座位。
臣子不可能不等皇上坐定就出声回答,在皇上主动起身到回去的动作中,给了那么多时间,宦官张就能思考个中含义,再蠢的臣子都懂了。
为什么要这么不直接?因为有个相貌威严的史官在啊!总不能在史书上记录:皇帝派人刺探学习吧!
就算不在也不能直接说啊!干坏事还得我来说,您真的是背锅专用大臣?我会换人来的!
皇帝绝不解释。
唉呀,皇帝的做法我是很自然地写下来的,写的时候没多想,就把自己会怎么做,随随便便写出来的。
我就应该当班长!当领导!拍腿!
查尔斯大帝和年青的皇帝同样值得品味,番外的皇帝我就拿来吹吹牛了,但查尔斯的行为我绝不解释。
能被简单看懂的皇帝当不了好皇帝。
我天生就该统治……我的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