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欺凌弱小。”白雪正色地说，“你问我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那是因为欺凌弱小是最简单，最没有代价的娱乐方式。

“如果你比他强壮，你就可以欺负他，因为他没办法反抗你，如果你比他聪明，你就可以欺骗他，因为他没办法识穿你。只要你比他强大，你就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凌辱对方，因为他是没办法反抗的。”

“但这是不对的。”小法师说道。

“是的，所以千千万万的先辈和查尔斯和六英雄”，这时白雪停了一下，它又接着说：“建立了帝国，终结了大陆的战乱，就是为了能约束强者，保护弱者。”

“我知道，你是绝不会欺负弱小的好孩子”，白雪又说，“但你要学会怎样让自己强大起来，怎样让别人敬畏你，害怕你，昨晚和今早那些人的前后表现你还记得吗？”

“记得。”

“把自己的强大表现出来，这会让你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安徒生大师的骑士小说里提倡，要变形成蠢笨的野猪去偷袭老虎的啊，让别人放松警惕不是必要的吗？”

“唉，但是野猪为什么要去偷袭老虎呢”，白雪的声音有些疑惑，“安徒生的骑士小说我看过几本，为什么野猪要去偷袭老虎呢？两强相搏，必有一伤，无谓的战斗只会让你伤痕累累，在森林里，老虎一般不会去招惹野猪，它们抓鹿吃。野猪也不会去偷袭老虎，它们不吃老虎。在森林里，不能受伤，无谓的战斗能避免就避免，老虎统治森林，不是因为打败了所有对手，是因为所有对手都不敢挑衅它。”

“当然了”，白雪又说，“如果你必须面对另一只老虎，那就把自己的利爪，牙齿藏起来，隐藏实力，藏起来，在暗处给出最致命一击，我不赞成你把荣誉看的比胜利还重要，必要时可以放弃荣誉，但也不能让无知的野猫也敢于拂你的虎须，敢于对你高吼。而且，昨天不是野猪吃老虎，那个少年不是你的老虎，他在你面前只是很坏的野猫，知道吗？”

小法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他说道：“他确实是很坏的野猫，可是，我觉得我长得没有威胁力，根本没办法吓唬走那些野猫啊，总不能每次都拿出火球来吓唬人吧？这不是跟最早我们的约定：不能轻易显露自己的力量冲突了吗？我该怎么让那些野猫知道我是老虎？”

进入人类世界前，白雪和小法师约定过，不许小法师轻易显露力量，小法师需要听白雪的可能的指示行动。

熊猫白雪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它说道：“再想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小法师摸了摸脑袋，他忽然拍了下手，欢快地说道：“我知道怎么让别人看出我是老虎了！”

“你很聪明，但这还不够，让别人不敢不尊敬你，还需要让你的名字流传出来，你做过的事，你展现过的实力，你打败过的敌人等等都是铸就一个森林之王的必要因素，有了这些，当你的名字和你的故事随着商队，随着鸟儿，随着风飘散到大陆四方时，别人就不敢轻易冒犯你了。”

“我已经帮你把你的名字流传在白雪村了”，白雪停了停，然后它把它昨晚做过的事告诉了小法师。

“现在”，白雪说，“你准备怎么做？”

“我觉得，白雪你会不会有些过分了……其实不用把旅店老板的钱也嫁祸给哈罗德，哈罗德也没干什么很坏的事……”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就行了。”

“我想回去，然后请白雪你把老板的钱放回他的箱子里，不能因为自己强大能欺负弱小就去欺负弱小，白雪你说过的。”

“但也许会有人觉得，你选择原谅哈罗德对你的冒犯，是一种懦弱的仁慈，骑士小说里不都是宣传冒犯了我的尊严的就必须还以杀戮的吗？”

“不！我绝不这样做！这和仗着自己强大就去欺负弱小没有区别！”

“可是哈罗德会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你和他已经结仇了。骑士小说会说，如果和敌人结仇，就得把敌人扼杀在摇篮里，我们就该赶尽杀绝。”

“唔，三点。第一，现实不是小说，帝国法律健全，发誓保护每一个公民，我没办法通过杀死一个人来抹去可能的危险；第二，我能打败他第一次，就能打败他第二次，不然就不配当老虎；第三，要成为森林之王不是靠杀死每一只小兽的，敌人什么时候都会有，更多的敌人是没法在它还小的时候抹杀的，老虎不是靠着打败小兽来成为老虎的。”

白雪说道:“我的手段不对，我用了错误的方式惩罚了他，你介意吗？”

“其实有点介意啦……但你才是我朋友，你才是我要关心的人。”

（如果换成我那一代的孩子，就会回答，施展惩罚无妨使用不当手段，但我们都是背负罪恶的一代，白雪心想，这个回答这也很好！）

当年不比现在，当年根本没有完善的法律去维护公正，保护好人。而即使是今天，在法律完善的帝国，很多事情也没办法得到公正的处理，为正义之果，行罪恶之举在白雪这种人看来是允许的，但现在比以前已经好很多了，不是吗？

“那你准备还那个哈罗德一个清白吗？你准备告诉老板所有的真相吗？”

“不需要，哈罗德应该受到惩罚，这不是因为哈罗德戏弄了我，而是因为他再三欺骗善良之人且不知悔改。”

“还因为老虎从不解释”，白雪补充道。

这顶熊猫继续说道：

“被戏弄其实无关紧要，尊严不是靠反击每一次戏弄挣来的，要有包容之心。现在我们回去吧，我会帮你把老板的钱放回去的。”

“嗯！”

对于白雪来说，它最欣慰的事是，小法师终于学会对朋友（它）的做法提出反对意见了，而小法师既没有残暴到要置哈罗德于死地，也没有仁慈到原谅一个恶徒再三欺骗一个好人之举。

也许有人会觉得哈罗德不过是戏弄了一个蠢小子，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毋需小题大做。

然而对于白雪来说，再三利用他人的善的恶徒理应受到严惩。

事是小事，但背后的人性却是同样的恶，白雪固执地认为这世上的恶比世上腐烂掉的叶子还多。

最可怕的一点是，它很可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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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去村子的路上。

小法师的脑袋摇摇晃晃，戴在小法师脑袋上的白雪看着头顶掠过的炊烟、房屋，一切就跟昨晚刚进村子时一样。

白雪差点产生错觉，它以为昨晚少年的唱歌没有发生，小法师还没吃到那顿晚餐，它也没有在黑暗中陷害了一个少年。

哦，不对，还是有不一样的，比如站在小法师头顶上的鹦鹉罗伯特学会了它兔生的第一个单词，现在正在大声又聒噪地练习着。

专门破坏气氛的罗伯特先生！

白雪恼怒地咬了咬牙齿——如果熊猫这种帽子有牙齿的话——悄悄地拔下了罗伯特先生最小最小的一根羽毛。

“嘎！？”

（啊♂～！？）

在这个晚秋初冬的普通的早晨，罗伯特的声音回荡在同样普通的村子里。